“还有一回,”老侯爷呷了口酒,眼中闪过一丝狡黠的光芒,“是在鹰愁峡。一股鞑靼游骑仗着地形熟悉,不断袭扰我们的运粮队,滑溜得像泥鳅,抓都抓不住。硬打,他们往峡谷深处一钻,地形复杂,我们容易吃亏。”
他放下酒杯,手指在桌面上轻轻画着曲折的线条:“老夫琢磨着,这帮孙子不是喜欢钻山沟吗?好!老夫就让他们钻个够!故意放出风声,说有一批重要的军械要从另一条小路秘密押运。然后在鹰愁峡出口必经的一片开阔地,连夜命人挖了无数个浅坑,坑里埋上削尖的木桩,上面薄薄地盖一层浮土枯草。再派一队人马,装作押运粮草的队伍,大摇大摆地路过……”
老侯爷脸上露出一种老猎手般的得意:“那帮鞑靼崽子果然上当,以为逮着了大鱼,嗷嗷叫着从峡谷里冲出来,想包我们的饺子!结果呢?冲在前头的马匹一脚踏进坑里,木桩子穿膛破肚!后头的收不住势,人仰马翻,乱成一锅粥!老夫带着伏兵从两边山坡上冲下来,弓箭招呼!那一仗,打得痛快!斩首百余,俘虏几十,剩下的吓得屁滚尿流,再不敢轻易靠近鹰愁峡五十里内!”他拍了下桌子,震得杯盘轻响,豪气干云。
沈骁适时补充细节:“祖父这招叫‘请君入瓮’!后来写进了北境边军的操典!孙儿在边关轮戍时,还听老兵们津津乐道呢!”语气中充满对祖父的敬仰。
老侯爷摆摆手,眼中却满是欣慰:“老了,都是陈年旧事,提它作甚。殿下听听就好。”他看向东方澈,目光深邃,“治军打仗,光靠勇猛不行,更得用脑子。要懂天时、地利、人心。更要紧的是,”他指了指自己的心口,“这里得装着一起出生入死的弟兄!为将者,若不能护佑麾下儿郎,纵有盖世武功,也不过是匹夫之勇!”
东方澈肃然起敬,举杯道:“老国公金玉良言,澈儿受教。将士同心,方为百战之基。敬国公,敬边关忠勇将士!”三人再次举杯共饮,烈酒入喉,热血沸腾。
宴席正酣,暖阁的珠帘被轻轻掀开一条缝,一个小脑袋怯生生地探了进来。梳着双丫髻,约莫六七岁年纪,粉雕玉琢的小脸上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好奇地打量着席间众人,目光最终落在东方澈身上。正是沈骁的幼妹,沈家的小明珠,沈玥。
“玥儿,不可无礼。”沈夫人轻声呵斥,语气却满是宠溺。
小丫头却不怕,反而大着胆子走了进来,径直跑到东方澈的席前,仰着小脸,奶声奶气地问:“太子哥哥,哥哥说你去过江南!江南是什么样子呀?是不是有很多花花?比我们府里的梅花还多吗?”
孩童天真无邪的问话,瞬间冲淡了方才谈论边关战事的肃杀之气。暖阁内众人都笑了起来。东方澈看着眼前这双清澈纯净、充满好奇的眼睛,心也变得柔软。他放下酒杯,微微俯身,声音温和得如同春风拂柳:
“江南啊……春天的时候,确实有很多很多的花。粉色的桃花,像一片片云霞落在河岸两边;雪白的梨花,开满了山坡,远远望去,像是下了一场温暖的雪;还有金灿灿的油菜花,一眼望不到边,风一吹,就像金色的波浪在跳舞……”
他耐心地描述着江南的水乡风光:弯弯的石拱桥下摇过吱呀作响的乌篷船,船娘唱着软糯的吴侬小调;细雨蒙蒙时,青石板路泛着水光,撑着油纸伞的行人走过,像一幅水墨画;夏夜池塘里,碧绿的荷叶托着粉嫩的荷花,青蛙在荷叶间呱呱叫着,萤火虫提着小灯笼飞来飞去……
小沈玥听得入了迷,大眼睛忽闪忽闪,小嘴微张,仿佛已置身于那遥远而美丽的画卷之中。她伸出小手,轻轻拉住东方澈的衣袖,央求道:“太子哥哥,玥儿也想去江南看花花,看小船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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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等玥儿长大了,太子哥哥带你去。”东方澈笑着应允,轻轻摸了摸她柔软的发顶。沈骁在一旁看着妹妹与挚友的互动,眼中笑意温暖。
这场不循常礼、充满边关豪情与家常温暖的夜宴,直至月上中天才结束。辞别时,沈老侯爷与夫人亲自送至府门。老侯爷并未再多言,只是用力拍了拍澈儿的肩膀,那力道沉稳而厚重,传递着无声的信任与期许。沈骁则一路将澈儿送至车驾旁。
夜色深沉,靖国公府门前的灯笼在寒风中摇曳。沈骁看着东方澈登上马车,忽然低声道:“殿下今日能来,祖父和母亲……都很高兴。家父和兄长常年在边关,府里很久没这么热闹过了。”
东方澈在车辕上回身,望着夜色中挚友清晰而坚毅的轮廓,郑重道:“沈府家风,忠烈磊落,澈儿敬佩。他日若有机会,定当亲赴北疆,领略我大靖边关的雄浑气象,也去看望沈伯父与令兄。”
沈骁眼中骤然亮起灼灼光芒,抱拳朗声道:“那臣就在雁门关上,备好最烈的烧刀子,恭候殿下大驾!”
车帘落下,车轮碾过寂静的街道。东方澈靠坐在车厢内,闭目养神。靖国公府的简朴厚重、老侯爷讲述的边关铁血、小沈玥天真烂漫的江南之问、还有沈骁那句“备好烧刀子”的铿锵承诺……种种画面与声音在脑海中交织回荡。
这方不显奢靡却自蕴风骨的府邸,如同北境边关的一个缩影,忠勇、坚韧、热血,又带着对家国安宁最朴素的期盼。一股沉甸甸的、名为责任的力量,伴随着窗外清冷的月色,悄然沉淀在他年轻的心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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