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不是是非对错的问题,这只说明一件事:当楚明湛与温聿珣立场相悖之时,谢临会站在楚明湛那一边。
……哪怕他心知肚明,那个人对温聿珣何等重要。
在楚明湛的指令和温聿珣的亲情之间,谢临选择了成全前者。
……一个并不意外的答案。温聿珣在心底无声自嘲。
近一年来的日夜相伴、肌肤相亲,谢临对他偶尔流露的纵容与回应,或许并非全是错觉。只是这些零星的情动与暧昧,与楚明湛的分量相比……终究太过微不足道。
可偏偏也正是这些——谢临随手布下、近乎施舍的亲昵,让他不由自主地心生妄念,越来越贪婪。如果不曾有过这些虚幻的期盼,或许还不至于让他在直面真相的这一刻摔得如此惨烈。
他跟谢临说自己累了,并不是托辞。他是真的累了……温聿珣闭上眼。
他现在需要静一静,好好的想一想,再想一想……
——
暮色四合时,宫里派人传了旨来。温聿珣回京以来三天两头的告假,终究是惹了明淳帝震怒。
圣旨明言,命他次日务必按时出席早朝,不得再有延误。
温聿珣心中了然,自己不过是受了迁怒。舒后巫蛊一事,他不信,明淳帝自然更不会信。可身为一国之君,明淳帝无法只凭心意行事,总需暂且压下朝野纷纭众口。
如今舒后被禁足宫中,明淳帝怒气未消——此刻总需有个人来承受这份天子的怨气。
圣旨传到时,谢临也在场。他当即蹙起眉头,起身便要向传旨太监交涉:“公公——”
温聿珣却没有让他说下去。他俯身叩首,声音平稳无波:“臣,领旨。”
传旨的人一走,谢临便起了身,强压着火转向温聿珣,尽量心平气和道:“你烧还未完全退……”
“无碍。”他说完便要走,刚迈出去两步,便听见身后传来两声压抑着的低咳。
温聿珣脚步一顿,第三步无论如何也迈不出去了。他知道谢临今日晨间在他床头贴身照料了他一上午。若是因为这个过了病气给他……
温聿珣不着痕迹地微微侧身,脚尖朝谢临的方向转了半个弯,却没有彻底回过去:“怎么了?”
谢临用拳头掩着唇偏头咳了两声,也学他道:“无碍。”
温聿珣:“……”
他眉头微蹙,语气沉了几分:“陛下只传旨命我一人明日必须到场,你若有不适,仍可告假在侯府休息,不必勉强。”
“无碍。”谢临仍旧是那两个字。
温聿珣没再说话,转身离去。
还没消气……
谢临看着他的背影,心里轻叹了口气。他倒是头一次见他温执昭真正对他动怒的样子,竟是这般模样……
板起脸来的样子倒真有些像传闻中能止小儿夜啼的煞星将军了。
他掩唇又咳了两声,觉得嗓子里的痒意止住些后,才迈开步子,回到自己的卧房。
倒不是他真要和温聿珣赌气,才学着他非要去上朝。他只是想着,既然在家里不愿见他,那在马车里总得和他共处一室吧?
一夜过去,到时候温聿珣怎么也该冷静下来些许了。自己刚好就在马车里把一切同他解释清楚。
谢临刚在卧房的茶案前坐下不久,卧房的门便被敲响了。长福的声音在外头响起:“公子,我给您煎了些防治风寒的药来。”
谢临一怔,长福已然端着药碗走了进来。
谢临心头一动,不动声色地问道:“怎么突然给我煎这个?”
长福别开了他的眼神,视线飘忽地望向别处,含糊道:“就……方才听您咳嗽了几声,想着让您服一点,有备无患。”
刚才领旨的时候他确实也在,这套说辞挑不出毛病。
谢临看了他两眼,长福迎着他的视线,头皮一紧,飞速回想自己方才有没有哪里漏了马脚。
好在谢临没说什么,只微微一扬下巴,道:“放那儿吧。”
长福松了口气,迅速放下了汤碗。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他总觉得他家公子在说完这句话后心情好了不少……
虽是让长福搁在了那里,谢临心里却并不觉得自己有感染风寒的征兆,索性落在那没管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