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此同时,更加猛烈的狂风咆哮着,从遥远的密林深处横冲而至,它掀起尚未飘落于地的雪,撞向唯二立于此地的人类,将那囊括着这一切,位于破旧帐篷其中一面的破布生生扯下,吞下那令人牙酸的哀鸣声,将其抛向天空。
那两颗不知属于何人的脑袋消失不见了,此刻,那破洞中倒映的,只剩下了属于自然的灰与黑。
“周叔,我收回我刚说的话,也许我们不一定需要去找那些痕迹。”
可就在这片破布即将随风而去时,一只手却是突然闯入了这片不规则的圆形创口之中,它攥住那破布的边缘,只是稍一用力,便将其重新带回到了地面上。
风还在刮,带着冰冷的雪,扑灭了那昙花一现,甚至连周遭的空气都未曾察觉的火焰。
范雨衷失去衣袖的左手紧抓着自己的胸口,眼前的世界是一片灰白交错,耳边是尖锐的,不知名的鸣叫,可他的右手却还是紧紧攥着那匆忙间被他从空中扯下的帐篷碎片。
直到呼吸慢慢趋于稳定,他才脱力般地垂下肩膀,在那几乎被自己揉成一团的破布中摸索了许久,拽出了一张被许多胶带碎片胡乱盖了好多层,以至于无法第一眼分辨出其上内容的照片。
“贴的……真他妈傻逼。”
粗暴地甩掉已经失去了任何作用的帐篷碎片,瞧着照片上厚度可观的胶带,他忍不住低声咒骂了一句,便上手撕扯起了那些粘了厚厚灰尘的胶带。
一边撕,他一边将自己的问题随口抛给了欲要走上前来,却只是虚抬着手,再没有下一步动作的周弘元:“周叔,你猜这张照片会不会就是线索?”
“那和我们没有关系了,范雨衷,这里发生的事情已经很明确了,不需要我们再去找线索了。”
可话音刚落,站在他面前的男人却是不再犹豫,直接快步走上前,同他抢夺起了那张还未被完全拆开的照片:“还是那群吃人的怪物干的,就算你找到了线索又怎么样?它,或者说它们,它们从未找过我们,我们没必要去深究了。”
“我们也不要去找食物了,走吧,这么大的雪,我们回去还要花上很长时间。”
对方的声音从一开始的强硬到尾音处都散不去的祈求,少年听在耳中,握住那张照片的手却是更加用力了几分。
“你觉得我们解决不了它们吗?还是说你在害怕?”
他抬起头,直视周弘元朦胧无光的一双黑眸,心中的愤怒越发膨胀,催促着他咬牙低喝道:“你比我更清楚,这个地方离我们的营地能有多远?那些怪物就喜欢折磨我们,它让你杀人,它们也会杀你,你觉得逃跑就管用了吗?躲起来就管用了吗?”
“你扪心自问,你逃了这么多年,它放过你了吗?”
“闭嘴。”
冰冷到极致的话语就像浸入骨髓的冰,范雨衷打了个冷颤,原本被愤怒吞噬的视线里顿时多了几分清明。
周弘元黯淡无光的双眸中似有黑云翻涌,他看在眼中,心中猛然泛起了强烈的恐慌。
周叔生气了。
为……不,就是应该生气的。
他怎么能说出那种话?
他怎么能这么理所当然地去揭别人的伤疤?
就像被夺舍了一样。
他怎么了?
“周,周叔,我……”他张口想要说些什么,可话到嘴边却是无论如何都吐不出一个字。
直到这时,他才真真切切地察觉到了自己的不正常,他的心愈发慌乱,直觉告诉他是乌鸦对自己做了什么不为人知的手脚,从前频频出现的噩梦可能并非是愧疚的虚影,但他不知道该怎么做,现在的他连乌鸦都找不到,他又如何去质问那怪物。
他该怎么办?他该怎么办?
“范雨衷,我们走吧,离开这儿。”
他听到了周弘元的声音,就像是在回应他那堵在心口,迟迟不敢说出的问题。
范雨衷眨了眨眼睛,他的眼前朦胧一片。
眼泪不知何时泛出了眼眶,他这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刚刚的自己竟是哭了。
面前之人的模样在泪水中晕成了一团不真切的虚影,可对方的声音却是异常真切,低沉而沙哑,却是比之前的冷漠更让少年心安:“和你不一样,我的能力并非属于我自己,怪物的劣根性会让它们在同类遇难时选择袖手旁观,可我不敢保证它不会出手伤害你,更何况,我们不知那些怪物的底细,贸然行动只是对自己的不负责任。”
“你听话,我们离开这儿,去其他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