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突然想起,在出发之前,安玉晴就提前同周乘月沟通了一段时间,当时的它不以为意,满脑子都是杀了范雨衷的想法,可现在看来,就是在那时候,周乘月的心里就种下了不该有的想法。
咯……咯……
利齿厮磨的咯吱声响从“狐仙”的唇齿间泄出,就连“狐仙”自己都没有发现,它的牙齿已经紧紧扣在了一起,再无一丝挤压的空间。
是它表现的过于仁慈了吗?
可它还是控制不住地想,就像“灰仙”一样?
它不想成为“灰仙”,它知道自己对“灰仙”的态度有多么漫不经心。
这不是它的问题,这都是因为……“灰仙”太过仁慈了。
暴力与压迫是诡异世界的底色,可同为诡异的“灰仙”却是从未对它诉诸武力,只会用不痛不痒的言语攻击它,甚至让它在某些时刻忘记了对方是一个“灾害”级诡异的现实。
所以,周乘月和诡异一样,是需要压迫的。
人类和诡异,没有区别。
对吗?
一大块浓郁的黑色从天而降,在“狐仙”的眼前四分五裂。
非人的尖叫声此起彼伏,黯淡的光自头顶的缺口倾泻而下,携着纷飞的雪,在地上勾勒出一片模棱两可的圆形痕迹。
像是黯淡的白子。
可与其如此形容,倒不如将其描述为褪色的黑子更为恰当。
理智瞬间回笼。
可“狐仙”仍是没有任何动作。
它只是牢牢盯着那站在光中,面上冷漠到没有任何神情的中年男人。
虽然没有杀死范雨衷,但对方濒死前明确指向它的恐惧却足以暂时满足他的果腹之欲,愤怒在它的胃里翻江倒海,却再不足以搅乱它的思绪。
情况不对啊……
强行压下心中的暴戾,“狐仙”的眉头却是皱的更深。
周乘月构筑的空间此刻已经坍塌了大半,可“棋魂”却是再未有任何动作,只是冷冷地盯着它……或者是前方,不发一语,如同塑像。
这本应是逃跑的绝佳时机,可“狐仙”不敢赌。
它怕这生路也是“棋魂”施舍给它的,它怕这生路的终点也插着一把刀。
但……
“棋魂”实在是不对劲。
微垂眼眸,看着自脚底悄然蔓延而上,已经吞没了自己半副身躯的阴影,它的思绪中泛起了一丝涟漪。
有没有一种可能,“棋魂”并没有来到这里呢?
它想,也许站在它面前的,只是一个拥有“棋魂”部分力量的人类呢?
湖和海,虽同源,却是天差地别。
他们并非不能逃走,甚至……
面前之人,并非无法战胜。
遍布全身上下的疼痛虽未消退,却已经被适应了下来,“狐仙”驱动起已经恢复原状,却还是僵硬不堪的右手,抬起,随后用力抹了一把自己被血液染成大片红色的下半张脸。
砰!
下一刻,狂风骤起,“狐仙”的身体以肉眼无法捕捉的速度激射而出,化作一柄尖刀,冲破阴影的束缚,搅碎漫天的风雪,直直刺向那面无表情的中年男人。
叮———
悠远绵长的声音再度响起,可“狐仙”本是直指男人心脏的左手并未落在实处,而是抵在了一枚黑色的棋子上。
看着棋子上显而易见的裂纹,诡异的脸上咧开了一抹虽然轻微,却完全可以用触目惊心来形容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