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岸线文学

第80章 教堂凝视（第1页）

野田办公室的空气仿佛被冻结了，只有壁炉里煤块燃烧的噼啪声在死寂中显得格外刺耳。佐佐木雄二站在办公桌前，湿透的军装紧贴在身上，冰水顺着裤管滴落在地毯上，晕开深色的水渍。左腿外侧被子弹擦伤的伤口在寒冷和紧张下麻木，但更刺骨的是野田眼中那几乎要化为实质的暴虐杀意！

野田没有咆哮。他像一尊冰冷的石像，坐在宽大的办公桌后，右手握着军刀刀柄，指关节因用力而发白。左手两根手指，正缓慢地、一下下地捻动着办公桌上那摊湿漉漉的、散发着刺鼻硫磺味的黑色粉末——那是从雄二身上搜出的、被河水泡烂的暖宝宝残骸。

“佐佐木少尉，”野田的声音低沉、平滑，却比窗外的寒风更刺骨，每一个字都像冰锥凿在雄二的心上，“你真是……不断给我带来‘惊喜’啊。”他抬起眼，目光像淬了毒的刀锋，死死钉在雄二脸上，“告诉我，在阿什河‘鬼见愁’石滩的枪林弹雨里，你这位‘后勤专家’，是去视察水文，还是去……给帝国士兵表演‘便携式自热贴’的防水性能？”

雄二的心脏在胸腔里狂跳，几乎要撞碎肋骨。他知道，任何关于磺胺交易的辩解都是找死。野田要的不是解释，是发泄，是找一个承担一切后果的替罪羊！他必须把祸水引出去！

“长官！”雄二猛地挺直身体，声音因寒冷和激动（表演）而发颤，带着被冤枉的悲愤，“卑职是去追查盗窃！有人偷走了野田长官您批给后勤的‘特别经费’金条！线报指向‘鬼见愁’石滩的一伙白俄走私贩子！卑职带人赶去，却中了埋伏！是特高课！他们早就在那里等着！连同那伙白俄一起，想置我于死地！”

“金条？特高课？”野田的嘴角扯出一个极其阴冷的弧度，手指捻动的粉末簌簌落下，“所以，你身上的‘自热贴’，是在冰冷的河水里保护帝国财产时，英勇牺牲的？”他猛地一拍桌子，那摊粉末被震得四散！“放屁！佐佐木！你当我是三岁小孩？”

“长官！卑职句句属实！”雄二毫不退缩地迎向野田杀人的目光，“金条被偷是真！线报指向石滩是真！遭遇特高课和白俄伏击更是真！他们火力凶猛，装备精良，甚至有苏联制的莫辛-纳甘步枪！这绝非普通的走私！这是有预谋的谋杀！是针对我，更是针对您野田中佐！针对第四师团后勤系统的破坏！”他把“苏联制步枪”和“谋杀”，“破坏”几个词咬得极重，试图将水彻底搅浑。

野田的眼神剧烈闪烁。苏联枪？特高课？伏击？这些信息碎片冲击着他。他不在乎雄二是否走私磺胺，他在乎的是自己的权威和“功绩”被挑战！更在乎的是，谁敢在他的地盘上，动他野田的人（或者说工具）？这比磺胺交易失败更让他暴怒！

“苏联枪？你确定？”野田的声音里多了一丝凝重和更深的戾气。

“千真万确！长官！卑职亲耳所闻，亲身体验！”雄二斩钉截铁，“他们的目标很明确，就是要我的命！而且……”他顿了顿，抛出了另一个重磅炸弹，“卑职怀疑，仓库的火灾，也绝非意外！”

野田猛地站起身，带翻了身后的椅子！“仓库？火灾？”他显然还不知道仓库失火的消息！巨大的震惊和更汹涌的怒火瞬间吞噬了他！

就在这时，办公室的门被猛地撞开！野田的副官连滚带爬地冲了进来，脸色惨白如纸，声音都变了调：“报告中……中佐！不……不好了！后勤仓库……起……起大火了！火势太大……根本控制不住！里面……里面存放的‘便携式自热贴’样品……还有……还有相关的制作记录……全……全完了！”

轰！如同晴天霹雳！

野田的身体晃了一下，脸色瞬间由暴怒的铁青转为一种近乎疯狂的酱紫色！他苦心孤诣、视为晋升阶梯的“重大发明”和证据，竟然在即将上报的关键时刻，付之一炬？

“全……完了？”野田的声音嘶哑，带着一种难以置信的颤抖，随即化作歇斯底里的咆哮，“谁干的？看守仓库的混蛋呢？给我抓起来！枪毙！统统枪毙！”他像一头被彻底激怒的疯兽，抽出军刀，狠狠劈在办公桌上！厚重的橡木桌面被砍出一道深深的裂痕！

“长官息怒！”副官吓得魂飞魄散，“起火原因……正在查！但……但仓库看守……在起火前就……就被发现被人打晕在岗哨里了！”

人为纵火！证据确凿！

野田猛地转头，血红的眼睛死死盯住雄二，那眼神，恨不得将他生吞活剥！“是你？佐佐木！是你为了毁灭磺胺交易的证据，还是为了掩盖你那个狗屁‘发明’的骗局？”军刀带着风声，指向雄二的咽喉！

“长官明鉴！”雄二迎着刀尖，不退反进，声音反而更加高亢，“仓库失火之时，卑职正在阿什河石滩与伏击者生死搏斗！全联队士兵都可以作证！卑职怎么可能分身去烧仓库？这分明是有人趁火打劫！趁卑职遇袭、仓库守卫空虚之际，故意纵火！目标就是彻底毁掉野田长官您的功绩！毁掉第四师团后勤的根基！”他再次将矛头指向那个看不见的敌人，将仓库火灾与石滩伏击强行联系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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野田的刀尖在雄二咽喉前几厘米处剧烈颤抖。理智告诉他，雄二说的有道理，时间对不上。但巨大的损失和连续的打击，让他的怒火无处发泄。就在这时，办公室的门再次被敲响，声音带着一种程式化的冰冷。

“野田中佐，关东军宪兵队特高课中村课长求见。”副官的声音带着恐惧。

特高课！火上浇油！

野田猛地收回军刀，胸膛剧烈起伏，强行压下几乎失控的杀意。“让他进来！”声音如同从牙缝里挤出。

门开了。依旧是那个面容刻板、眼神如同枯井的年长特高课人员——中村课长，带着他的年轻助手，像两道无声的黑影走了进来。中村的目光先是在狼狈不堪、浑身湿透的雄二身上停留了一瞬，闪过一丝难以察觉的阴冷，随即落在暴怒的野田和一片狼藉的办公桌上，最后定格在那堆刺鼻的黑色粉末上。

“野田中佐，”中村的声音毫无波澜，如同机器，“深夜打扰，事出紧急。我们接到线报，贵部佐佐木雄二少尉涉嫌在阿什河‘鬼见愁’石滩参与非法药品交易，并引发激烈武装冲突，造成多人伤亡。同时，我们怀疑其与今晚联队仓库的纵火案有关。请将他交由特高课，协助调查。”

中村的话像一把精准的手术刀，直接切中了要害。他不仅知道石滩交易，还直接将仓库纵火扣在了雄二头上！

野田的怒火瞬间被点燃，但对象不再是雄二！特高课！又是特高课！他们不仅伏击他的人，还要在事后跳出来摘桃子、泼脏水！这简直是在他野田脸上狠狠抽耳光！

“中村课长！”野田的声音如同闷雷，带着毫不掩饰的暴戾和敌意，“我的军官在哪里、做什么，轮不到特高课来指手画脚！佐佐木少尉今晚的行动，是奉我的命令，追查盗窃联队重要经费的罪犯！在石滩遭遇不明身份武装分子（疑似与苏联有关）的伏击！九死一生才逃回来！至于仓库失火……”野田猛地指向中村，唾沫星子几乎喷到对方脸上，“我正要问你！为什么我的军官遇袭的同时，守卫森严的仓库就被人纵火？是不是你们特高课为了构陷同僚，连这种下三滥的手段都用出来了？”

野田的倒打一耙极其蛮横无理，却异常有效。他将石滩冲突定性为“追查经费遭遇苏联伏击”，将仓库失火直接扣在特高课“构陷”的头上！这已经不再是调查，而是两个强力部门之间的公开宣战！

中村刻板的脸上终于出现了一丝裂纹，眼神变得极其锐利和冰冷：“野田中佐！请注意你的言辞！特高课的行动直接对关东军司令部负责！我们有确凿的证据……”

“证据？！”野田狂笑着打断他，状若疯癫，一脚踢开地上暖宝宝的残骸，“这就是你们所谓的证据？一堆被河水泡烂的垃圾？还是你们那些躲在暗处放冷枪的‘线人’提供的狗屁情报？中村！我告诉你！佐佐木雄二是我的人！他的‘便携式自热贴’是帝国后勤的重大发明！现在发明被毁了！经费被抢了！他还差点被你们的人打死！这笔账，我野田记下了！想要人？除非你从我的尸体上踏过去！现在，给我滚出去！”野田的军刀再次出鞘半截，雪亮的刀锋在灯光下闪着慑人的寒光，指向门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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