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岸线文学

第100章 敌人在内部（第2页）

几秒钟令人窒息的沉默后，中村缓缓开口，声音依旧冰冷：“既然藤田少佐如此说……好。佐佐木雄二，暂时停职，不得离开营区！随时接受特高课传唤！”他最后深深看了一眼雄二，那眼神如同在看一个被标上死亡印记的猎物，然后猛地一挥手：“我们走！”

特高课的人如同退潮的黑色污水，迅速离开了办公室，留下满地狼藉和刺骨的寒意。

藤田看着特高课消失在楼梯口，才转过身，脸上那温和的笑容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沉的审视和冰冷的警告。他走到雄二面前，声音压得很低，却字字如刀：

“佐佐木君，特高课的眼睛，一直盯着你。这次我能挡回去，下次呢？”他镜片后的目光锐利如针，“你好自为之。账目……还是要‘整理’清楚。仓库里……该清理的‘废料’，也要及时清理。明白吗？”他再次强调了“账目”和“废料”，警告的意味不言而喻——别给我惹麻烦，否则，第一个清理的就是你！

“嗨依！卑职明白！谢长官回护之恩！”雄二深深低头，掩盖住眼中翻涌的情绪。

藤田没再说什么，转身离开了办公室。脚步声在空旷的走廊里渐渐远去。

办公室里死一般的寂静。原田这才敢从角落里爬出来，看着满地狼藉，哇的一声哭了出来：“雄二……吓死我了……他们……他们会不会再来……”

雄二没有理会原田的哭嚎。他缓缓蹲下身，在一片狼藉中，捡起那张沾着机油污渍、写着“死老鼠味”的调拨单。指尖冰凉。刚才，这张纸距离暴露只有一线之隔！藤田的“回护”，不过是基于自身利益的暂时妥协。中村的杀意，如同悬顶之剑。而那个在墓园废墟后一闪而过的、疑似野田的侧脸…更如同梦魇般萦绕不去！

危机远未解除，反而更加凶险。

几天后，停职在营区宿舍的雄二接到了藤田的“特别任务”——让他去仓库“清点”一批新到的、用于营房冬季采暖的优质无烟煤。这看似是恢复工作的信号，实则是藤田在特高课压力下的又一次试探和利用——既让他干活，又将他置于物资管理的第一线，方便监控。

雄二默默地来到仓库。巨大的煤堆散发着浓重的煤尘味。几个搬运工正在军曹的指挥下卸车。雄二拿着登记板，站在一旁记录，心思却完全不在这里。

就在这时，一个瘦小的身影推着一辆沉重的、装满空麻袋的推车，摇摇晃晃地从煤堆旁经过。是柳芭！那个沉默得像影子一样的俄国女工。她似乎被煤块绊了一下，推车猛地一歪，最上面的几个空麻袋滑落下来，正好滚到雄二脚边。

“对不起……对不起……”柳芭慌乱地道歉，声音细若蚊蚋，灰蓝色的眼睛里充满了惊恐，连忙蹲下身去捡拾麻袋。

雄二也下意识地弯腰帮忙。就在两人手指几乎要碰到同一个麻袋时，雄二感觉到一个冰冷、坚硬的小东西被飞快地塞进了自己手里！他心中剧震，面上却不动声色，迅速将那东西攥紧在手心，顺势捡起麻袋递给柳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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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心点。”雄二的声音平淡无波。

柳芭飞快地看了他一眼，那眼神极其复杂，有恐惧，有一丝决绝，更深处似乎还带着某种托付。她没再说话，低下头，推着车匆匆离开，消失在弥漫的煤尘中。

雄二的手心已被冷汗浸湿。他借着登记的动作，背过身，迅速摊开手掌。掌心里躺着一枚小小的、边缘有些磨损的铜制弹壳！弹壳底部，被人用利器歪歪扭歪地刻着一行俄文字母和一个数字：

**Берегись。Врагвнутри。№7**

**（小心。敌人在内部。7号）**

7号？什么意思？内部敌人？是指特高课？还是……藤田？或者……那个幽灵般的野田？

这枚弹壳和上面的警告，与伊万诺夫之前那颗刻着“霍乱将至”的弹壳如出一辙！柳芭……这个看似不起眼的女工，竟然是伊万诺夫埋藏在仓库深处的眼睛！她冒着巨大的风险传递这个警告，意味着什么？

雄二的心脏在煤尘弥漫的空气中狂跳。他猛地抬头，锐利的目光扫视着巨大的仓库。卸煤的工人，监工的军曹，远处货堆的阴影……每一双眼睛，在此刻都显得无比可疑。藤田温和的假面，中村冰冷的杀机，野田可能存在的幽灵……还有伊万诺夫无处不在的网……冰城哈尔滨的冰面之下，漩涡正在加速，而他自己，正被一步步拖向漩涡的中心。

他将那枚冰冷的弹壳紧紧攥在手心，仿佛握着一块烧红的烙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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