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句话,如同春风化雨,瞬间缓解了御书房内紧绷的气氛。这表明,皇帝至少在明面上,选择了继续信任林丞相。
陆寒江暗暗松了口气。
“不过,”皇帝话锋一转,眼神再次变得凌厉,“‘烛龙’之事,必须彻查!陆寒江!”
“臣在!”
“朕命你,统筹皇城司所有力量,联合刑部、大理寺,成立专案,全力侦办‘烛龙’一案!林相从旁协助,一应所需,皆可便宜行事!务必给朕将这毒瘤,连根拔起!”
“臣,领旨!”陆寒江沉声应道,肩头的伤处因激动而隐隐作痛,但眼神却无比坚定。
“林相,”皇帝又看向林承泽,“兹事体大,牵涉甚广。尤其是……可能涉及二十年前的旧怨。你要有心理准备。”
“老臣,明白。”林丞相深深一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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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丞相回到相府时,已是深夜。
他却没有直接回房休息,而是来到了林微熹的院落。
房间里只点着一盏昏黄的羊角灯,林微熹并未睡着,正靠着引枕,望着跳动的灯花出神。听到脚步声,她抬起头,看到父亲带着一身夜露与疲惫走了进来。
“爹。”她轻声唤道。
林丞相挥挥手,示意侍立的丫鬟退下。他在女儿床边的绣墩上坐下,仔细看了看她的气色:“伤口还疼吗?御医开的安神药喝了没有?”
“好多了,药也喝了。”林微熹点点头,犹豫了一下,还是忍不住问道,“爹……宫里……陛下他……没怪罪您吧?”
看着她眼中毫不掩饰的担忧,林丞相冷硬了一晚的心肠,终于柔软了下来。他轻轻叹了口气,伸手,这次终于实实在在地摸了摸女儿的头。
“傻孩子,陛下圣明,岂会因莫须有之事怪罪为父。”
林微熹悬着的心,这才彻底放回了肚子里。她往被子里缩了缩,只露出一双明亮的眼睛,小心翼翼地问:“那……爹,您能跟我说说……那位苏翰林,还有……母亲的事吗?我……我想知道。”
她怕触及父亲的伤心事,但又无法抑制内心探寻真相的渴望。
林丞相沉默了片刻,昏黄的灯光在他脸上投下明明暗暗的阴影,让他看起来比平日多了几分沧桑。
“好吧……有些事,也是时候让你知道了。”他仿佛下定了决心,声音低沉而缓慢,将思绪拉回了二十多年前。
“苏明远,字文瑾,是为父当年在翰林院的同僚,亦是挚友。他才华横溢,性情耿直,有经天纬地之才,亦有忧国忧民之心。我们曾一起纵论古今,畅谈理想,都希望能辅佐明君,开创盛世。”
他的眼神中流露出深深的怀念与痛惜。
“那时,先帝晚年,诸皇子争储,朝局动荡。苏明远因才学与正直,被卷入漩涡。他……坚持嫡长,反对当时势力正盛、却手段酷烈的某位皇子。后来……便被人构陷,罗织罪名,指控他结党营私,意图不轨。”
“结党营私……”林微熹喃喃道。
“没错。”林丞相目光深邃,“当时弹劾他的奏章中,便隐约提及一个‘以文会友,实则密谋’的圈子,虽未明说‘烛龙’,但如今回想,其中行事风格与符号标记,与‘烛龙’颇有相似之处。为父当时位卑言轻,虽竭力为其辩护,却终究……无力回天。苏家被抄,文瑾他……病逝于狱中。”
林微熹听得心头发紧,她能感受到父亲话语中那沉痛的力量。
“那……母亲呢?”她轻声问。
“你母亲……苏晚晴,是苏家远房旁支的女儿,与文瑾关系不算亲近。我与她相识,是在文瑾出事之后。她……温柔娴静,知书达理,从不因苏家之事而怨天尤人,反而时常宽慰于我。”提到亡妻,林丞相的语气变得格外柔和,“她身体一直不太好,生下你之后,更是……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