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窈并非圣人,她私心里有些记恨着绿茗。
人就是人,狗就是狗,非要说狗比她金贵,实在有些刻薄,她最是厌憎被人这般奚落。
且她也求过绿茗的,只要她将茶盘接过去就好,今日便不会发生这样多的事。
可她偏要扬威,不肯退让。
只是她也不好演太过,毕竟小辫子早就被裴璋揪得差不多了。
听见他这样问,阮窈便不吭声了,只是低下脸,用手反复绞着袖口的衣料。
这幅模样落在裴璋眼里,只令他觉得熟稔。
收敛了几分的扭捏作态,终究也还是扭捏作态。
可不知为何,他却并不觉得那般厌烦。
且罚她做侍婢也好,令她改名也好,这都不意味着,旁人便可以折辱她。
不论她是何身份,是何名姓,这世间也总归唯有他才能让她掉泪。
除他以外,旁人都不行。
狗也不行。
“雪团……当真是公子送给温娘子的吗?”
阮窈咬紧唇瓣,忽而问了句。
“不错。”
他微一颔首,随即眼见着她怔了怔,不无失落地垂下眸,眼睫颤了几下。
“既是如此……”
阮窈又装模作样地抹泪,“公子不必管我,以免温娘子久候。”
裴璋并未出言安抚,反而低下眼,仔细端详着她。
人心……真是奇怪之物。
美恶既殊,情貌不一,相形不如论心。
故而他往日并不以皮相的美丑而区分人,少女或是老妪,于他而言,也没有什么实质性的差别。
可自他吻过这张唇舌,便就此牢记下了她唇瓣的轮廓。
红润,濡湿,除去抹泪时,唇角惯常的微微翘着。
倘若旁人的唇仅仅是两块皮肉,那她的唇便是娇美的花瓣,一揉即碎,继而溢出露水。
见他沉默不语,眼前人眸中更露出几丝嗔恼之意,几乎快要将下唇咬破。
裴璋再想及她方才转述的那些无稽之言,分明是委屈至极,却又敢怒而不敢言。
他目光中不由多了两分温和,心上连日笼罩的烟霭渐而消散了些许,也再不似那夜般沉郁。
“这狗我不会再留。”
他告知阮窈道。
她闻言顿时一愣,忍不住直直地望着裴璋,眸中浮上一抹惊讶,“是要杀了它吗?”
“有何不妥?”
直至他略微不解地蹙了蹙眉,她才意识到自己不该这般看他。
“狗并不通晓人性,”
她犹豫了一会儿,还是说道:“我阿兄从前也养过狗……”
陡然回忆起亲人,她神色难以掩饰的低落了片刻。
但裴璋那夜所说的话,她记的一清二楚,只得很快平复了心绪,又接着说:“狗若犯错,实则是主人之过。
不如从温娘子那儿将狗接回来,好生管教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