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遂以前在魔教养尊处优,禽类没剥去皮他不吃,汤不够鲜美他不喝。食材不干净,他连筷子都不愿动。可这连着几日夹血的汤,盖客栈里的粗布被子,磨得陈遂觉吃不好、睡不好,愈发消瘦了。
游仙都没这样对他。
至于医仙,已走了好几日,留下一堆医书让陈遂钻研。
陈遂问他去做什么。
医仙说他去找陈遂他父亲,非说楚天阔还未飞升。
陈遂自然是不信的。若楚天阔还在下界,陈遂如何至于沦落至此。世上真有父亲会将自己十几岁的儿子丢在客栈里,独自面对追杀他的仇家?
他那仇家拎出来,年岁的零头都比陈遂大。
陈遂问医仙难道暗恋他的便宜爹。医仙被他气得几乎昏死过去,同陈遂说万万不能毁人清誉,隔日就留下药和方子走了。
“你这孩子脑子里都想什么?莫不是真和合欢宗学坏了?”
“合欢宗的那套少学,学了对年轻人没好处。”那日,医仙胡子都气得翘起来,“你爹心里只有你娘。我心里只有我的道侣。”
陈遂后来才从穆为霜口中得知,医仙的道侣几年前去的。没太多爱而不得、生离死别,他道侣与仙途无缘,寿元已尽,衰老死去。医仙与她一同老去,舍去了他本该常保的不衰容颜。
他才显得如此苍老。
老东西还是个痴情种。
“若我进了剑宗,虽说学剑上有便利。”陈遂躺在榻上,“若是身份暴露,想要毫发无损地逃出来,难。”
医书被他垫在身下。
他暂且不想看到《内科学》。
总之要先离开客栈。
魔教围剿虽已结束,总有出逃的魔修,正道子弟们便在山下清理余孽。
陈遂一连几日都呆在客栈里不曾外出,药都是旁人熬好端进来的,也没被人撞破身份。
伤处终不再流血,只在众多狰狞的伤疤上留下了平平无奇的一道痂,像一条细长的黑虫。
“若我要逃,最要紧的是避开魔修。”陈遂的指尖在地图上圈画,“我如今没修为,又受了伤。正道弟子还好,不会对我动手。被游仙的人发觉,那才要命。”
地图上密密麻麻的点,都是已被正道占据的地名。
当年都归玉山魔教。
陈遂看得入神,忽听到有人开门进来,又掩上了门。
“你是医修?”
正道修士不会用这种语气说话。
陈遂抬头,见是个年轻魔修,满脸血污,修为才筑基。
“我不是。”陈遂矢口否认。
他才看完序言,要他去治病救人多少有些草菅人命。
“你在看医书,那你定是医修了。”魔修却笃定道,“我看得清清楚楚!”
“我可是魔修。魔修!”
陈遂心说不久前他还是魔教少主,差点捅死魔教教主。
“你给我治。”魔修坐上他床。
陈遂看到他新换的薄被就蹭上了血,心里难免不快。
“你什么病?”陈遂往一边移了移,“外面全是剑宗的人,你不怕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