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会又是父亲闻言劝他谨言慎行,不可调皮捣蛋,惹你母亲生气,一会又是兄长和阿嫂联合帮自己求情,一幕幕画面如走马灯般接踵而至。
最后定格在谢夫人将自己推出谢家的一幕,他流着泪,想说二郎可能只能到这里了,对不起,是二郎无能,未能让谢氏一族沉冤昭雪。
他渐渐闭上了眼睛,等着西北的风雪将他吞没,却不想听到一声天籁之音。
有人经过,他不知是敌是友,只能赌一把向来人呼救,不想遇到了哥哥。
被他背在背上,他只道在西北这样的风霜下,他竟然感觉到一阵暖意。
“竟然是林县丞救了公子?这可真是,怪道我见他眉目清朗,惶惶君子之风……”
谢谌听他连夸一串好词,也道:“哥哥确实如此,但我想哥哥并不愿意去燕都。”
燕都如此局面,新帝只不过是被丁家扶上帝位的傀儡,如同元庆帝一般,若新帝真想夺丁氏权力,必定少不了血雨腥风,哥哥此时前去燕都,不免参与其中,哥哥一无根基,二无党派,拿什么去和丁家抗衡,靠新帝吗?谢谌心中自嘲。
况且哥哥性子纯正,他也不想让他去蹚这浑水。
阮青昀奇怪得看了一眼谢谌,小公子看来和林县丞关系不错。不过,现在的燕都世家盘根错节,又有丁家手握重权,林书阁要想出头,必得投靠一家,但以他的人品性格,必然不愿意,那便只有当纯臣一条路,但这条路确实危险,一不小心便是万劫不复,小公子这么想也没错。
他叹了口气,和他讲起燕都的现状,新帝刚刚亲政魏郡便发生饥荒,丁家利用天象灾异来攻击上书支持新帝亲政的大臣,朝堂之上相互攻讦,你来我往。丁家又势大,帝党节节败退,为了安抚人心,新帝亲下罪己诏,才平复了这次闹剧。
只是丁党一看新帝示弱,在朝堂上肆意清除异己,打得帝党一退再退,所以新帝才会派出他来赈灾,安抚民心。
而丁党怕他赈灾有功,得了民心,便派了丁文泓一个纨绔子弟过来分功,一路上他捉拿斩杀了不少贪官污吏,这些人大多数都是丁党。
也有官员体恤民情,冒着触犯国法的危险私自开仓放粮,他也酌情处理,认为其事出有因皆是为了百姓,特地禀告新帝赦免了他的罪责。
“大人此行凶险,回去之后恐有一场恶战。”谢谌听他分析朝堂局势,感叹道。
“公子所言甚是,只是我为官数载,当年初出茅庐之际第一次受挫便是年轻气盛得罪了上锋,若不是谢公查清事由,还我清白,只怕我早已是黄土枯骨了。”
“但有些事情总是需要人做的,譬如当日的谢公,也譬如今日的我和以后的公子。”阮青昀意有所指,轻声道。
谢谌眸子幽深似海,仿佛要将人溺毙一般,他抬头直直看向阮青昀,笑道:“既然如此,大人不妨找几个人,他们既不是丁党也不是帝党,却是内心热忱,一心向公之人。”
“公子如何得知他们?”阮青昀震惊道。
谢谌没说话,只在桌上用手指蘸了蘸水写了几个名字。
阮青昀默默记下这几个人名,抬头重新看了看谢谌,印象中这位小公子还是在燕都出了名的“谢家玉郎”,人人只夸赞他的样貌,对于他的才能似乎谢家从未传出一丝一毫,他也只是听说这位小公子不像他父兄一般擅弄笔墨,似有承继谢公之志,至于其他不得而知。
看来经历家族巨变之后成长了不少,再也不是当年被谢夫人送来后神情恍惚,满心只有杀了仇人泄愤的小公子了。
又或者他本来就是如今看到的这个样子,只是谢家不想他木秀于林?
阮青昀被自己的想法惊到,不由得盯着谢谌出神。
谢谌却仿佛没察觉到他的视线一般,转而问起了甘州
事宜,阮青昀也顺势转向了他在甘州所见所闻。
“大人想在燕都也将这些技术传出去?”谢谌为他斟了一杯茶后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