堂上被告被押回监牢,诸官陆续散去,沈宜棠也起身准备跟着沈宣离开。
自始至终,晏元昭都没看过她一眼。
其实她今日未易形貌,也没将脸涂黄,见过她女子身的人不难认出她脸,但晏元昭作为监审官也确实没道理去留意一个磨墨小吏。
沈宜棠不算失望,有沈宣在侧,她没指望能与晏元昭说话。改装来衙,泰半是做给云岫看的,十来日里她闭居沈府,惬意自在,浑似忘记任务,云岫对她颇有微词。
然而就在这时,“沈司直。”
沉稳有力的声音响起,绛红色袍影疾步趋向沈宣,“晏某今日想在贵司阅览案卷,顺便借司直一位小吏为我抄写。”
晏元昭目光直视沈宣的同时,抬手指了指沈宜棠。
沈宣登时紧张,“晏御史,她……写字很慢,要不还是换一位吧?”说着就要让身旁另一位刀笔吏站出来。
“不必。晏某相信沈司直手下的人,没有不好用的。”晏元昭朝沈宣礼貌颔首,双目轻扫深深低着头的沈宜棠,“随我走。”
随即与沈宣擦肩而去。
沈宣仍欲拦阻,“晏御史……”
沈宜棠朝他摇摇手,比了一个噤声的动作,沈宣怔住,无可奈何地看着沈宜棠跟在晏元昭后头走出正厅。
晏元昭大步流星,沈宜棠几乎跟不上他。片刻功夫,晏元昭来到存放文牍的架格库,他与门口吏员交代几句,吏员旋即捧出几轴案卷送到旁边的空房间。
晏元昭示意沈宜棠跟他进去,他掏出怀里几张纸放到案上,“今日买官案的判词,你抄一份复本给本官,在本官用完午食之前抄好。”
说罢提袍便走。
沈宜棠看看案上的纸墨,看看自外插牢的门,他晏元昭什么意思?
该不会是没认出她来吧?
没奈何,沈宜棠磨出一小摊墨,执笔认命地抄起来。她说自己会写抄书体倒也非虚,在她招摇撞骗的生涯里,伪造官府文书是必要的技能。
判词洋洋千言,沈宜棠紧赶慢赶,花了半个时辰抄完。
晏元昭回来时,沈宜棠恭敬呈上墨迹未干的几张纸,浅浅微笑,“大人,抄好了,您过目。”
“嗯,”晏元昭扫视一眼,又递来一轴案卷,“再抄一下这桩案的判词。”
沈宜棠欲言又止,他真拿她当抄书吏使唤?
这份判词比上一份还长,她提毫写了几十个字,又放下笔,打断在对案安静阅看卷宗的晏元昭,“大人,小的还没吃午食,腹内空空,您看……”
管他认没认出来,先放她去吃饭啊。
“是为本官抄案卷重要,还是填饱你的肚子重要?”晏元昭头未抬,唇未动,声音冷厉如金石。
沈宜棠语塞,他好大的官威!她不敢再说,继续埋头抄写。
不知不觉又是半个时辰过去,午后日光暖熏,廊下花影爬上窗棂,沈宜棠又饿又困,昏昏欲睡,抄的速度也慢下来。
门忽然叩响,一名小吏拎着食盒进来,“晏御史辛苦,本司特奉点心果饮,供您享用。”
小吏取出食物摆在小几上,有两盏清茶,两盏柑橘饮,一盘透花糍糕,还有一盘樱桃毕罗。
东西是沈宣着人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