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记得满坡的蛙鸣叫碎了漫天星光
篱笆外的喜鹊一声声地唤着我的乳名
我记得出村的小路曲曲弯弯,像风
解开了昼与夜交织的结。我从那里出发
与许多人结伴同行。每一个分岔的路口
总有人走散,总有人诀别
只有年龄还举着刀子,紧紧地跟在我的后面
二十岁时,我意气风发地豪饮最烈的酒
三十岁时,我穷困潦倒地咽下粗粝的风
眼看就要四旬了,我一次次地赶路仍然还像蹒跚学
步的孩子
有时渴望深夜里闷雷滚动,把我从梦中喊醒
有时渴望昨日重现,我赶在日出前扶正倾斜的黎明
当我剥开掌心的茧子,第一缕晨曦就掀开了眼角的
鱼尾纹
3
年少时我体弱多病,屡次与死亡擦肩
母亲心急如焚,躲在暗夜里啜泣
咸涩的泪水泡软了岁月的荆棘
父亲安慰她。两人就像枝与叶
偎依在一起,承接着呼啸的风鸣与闪电
如今母亲已年过古稀,一身伤病
她摸着生锈的心窝、漏风的关节
微笑着,从容地看尽了生死
而我沉默着,看着她的病痛
就像看着我生病时的女儿,心里汹涌着忧伤与焦虑
4
那时我住在乡下,抬头即见云朵
开门即见青山。林秀若黛,峰峦若聚
青山的容颜年年不改。村外河水在流
春潮温婉微漾,夏洪泥沙奔涌
乡人们苦难的时光沉积在河床,卑微的梦
像破碎的浪花流向远方
现在我生活在大城市,推窗只见鳞次高楼
抬头只见一线云天。道路在反复整修
楼宇在反复重建,奔跑忙碌的脚步反复地往返在两点
之间
我家的小区外,沙河的水声如琴弦低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