菘蓝如此想着,手上动作愈发小心,脑袋里反复回想的都是从宫里老嬷嬷那学的按摩手法。
偶尔分出了一点神,思索小姐为何忽然对陆大人的礼物不假辞色,反倒开始打听周公子。
不过数秒就想通了。
小姐吃腻了青虾卷,隔天的菜谱换成八宝野鸭有什么错?
人之常情罢了。
孟令窈也不知道这丫头在想什么,一会儿眉毛打成了结,一会儿又恍然大悟似的喜笑颜开,倒是没耽误手上的功夫。
她垂眸看向自己的手,纤细洁白,还有淡淡的梅花香。
想当仙女显然不是件容易事,不止脸要好看,连脖颈、手这些地方也不可懈怠。想无一处不美,需要时间,更需要银子。
光是这一小盒香膏就要二两银子。
孟令窈偶尔翻些京城时兴的话本子,看到富家小姐为了所谓真情奔向穷书生,既上厅堂,又下厨房,书生夸耀自己有如此贤良的美妻之类的桥段就不觉好笑。
日日受油烟熏染,如何能肌肤胜雪?要自己搓洗衣裳,如何还能有纤纤玉手?
大抵是穷书生屡试不第下精神错乱的幻想。
从这个角度想,周逸之确实是上佳的夫婿人选。
至少周家是真有泼天富贵。
士农工商,按理说商贾本是最末流,但周家不同。
太祖起事时,周家押了三十船粮草,更是在最危难之际散尽大半家资解了太祖燃眉之急,天下太平后论功行赏,周家受了德善伯的封号。
周家那位先祖也是个聪明人,多番推辞爵位,只道德不配位,实不敢受。太祖数次挽留不成,只好答应,却特命周家能世袭皇商。
如今周家的生意越做越大,连宫里的贡缎都要过了周家的手。
近几年大公子周逸之有继承家业之势,就成了京城一块抢手的香饽饽。
又隔了两日,是一个响晴天,地上积雪消融,温度却比下雪的时候更冷。
菘蓝抱来件天青色斗篷,“小姐,今儿天好,这件斗篷颜色正适合。”
“换那件白色的吧。”孟令窈对着镜子细细勾勒眼睛轮廓,她的眼睛偏向圆润,柔和有余,却少了些距离感,故而每每上妆都着意上扬眼尾,显得更清冷些。
“寺里多是红墙,同白色更配。”
说这话时,孟令窈脑海里不受控制地浮现出前几日,雪衣狐裘的公子从朱漆廊下走过的场景。
虽然她一向不待见裴序,却也不得不承认这人有一副好皮相。
轻轻哼了一声,孟令窈反复检查妆容,确认完美无缺后放下了青黛。
马车行了约一个时辰,抵达城外的慈安寺。
寺里蜡梅正是盛花期,氤氲香气同终年不断的檀香混在一处,熏得人直犯晕。
孟令窈接过知客僧递来的朱砂笔,在功德簿上勾了一百两。余光瞥见前一页周逸之添的是一千两,笔锋不由一顿,再一次感叹周家的豪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