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那么一个瞬间,裴序恍惚间以为自己误入了某处世外仙境,北地冬日寒凉,一路走来,柳树叶片早已凋零殆尽,只余下空空荡荡的枝条在风中摇曳。
直到这一树,他看到树梢坠着一片轻薄的红,裙裾垂落,宛如枝头绽开的焰火。那人拂开柳枝,探出脸来,直勾勾看着他,下一瞬,清脆的声音从枝头飘落。
“裴大人怎会在此?”
裴序垂眸,“这话该我问孟小姐才是。此地幽僻,独身在此,并不安全。”
孟令窈轻撇了下唇。
这人开口十句话有八句都在叮嘱她小心,好像她是什么不知事的孩童一般。
她轻晃了下腿,裙摆在空中划出一道弧,懒懒道:“下回遇着许小姐,我要告知她,裴大人对她父亲的工作颇有微词。”
裴序知晓她故意曲解放大他的话是故意为之,并不接茬,转而道:“今夜周三小姐的画舫漏水,船身一度倾斜,情况危急。”
“船上人可有事?”孟令窈立刻追问。
“好在船体受损不严重,并无大碍。”
孟令窈轻舒了口气,又听树下裴序淡声道:“所幸孟小姐离开及时,免受一场惊吓。”
在意识到之前,孟令窈唇角已不自觉扬起,“这要多亏了裴大人的叮嘱,叫我牢记水路危险。”
裴序没听出话里有多少真心道谢,出乎意料的是,这一事实并未叫他心生一丝一毫的不愉。
他很轻地“嗯”了一声。
孟令窈朝他看了一眼,依着裴少卿一贯的风格,她还当他会谦虚一句“职责所在”。
“好好的画舫怎么会漏水?”孟令窈呢喃自语。
周希文行事粗中有细,今日这样的场合,她不可能不反复检查画舫情况,又岂会出现如此大的疏漏?
“孟小姐以为如何?”
上元画舫宴饮,既帮周希文结交京城世家贵族,又替她扬名,连着办了数年,没道理在与兄长争权夺利的关键时期突然坏了自己的招牌。
想到上船初时,周逸之带着名贵的波斯玫瑰香露出现,名为赠礼,实则毫无疑问是对妹妹的一种示威。
而在她们更衣归来后,周逸之就不见踪影。
造出今日画舫之危的,舍他其谁。
“谁得益最大,便是谁了。”孟令窈回答。
裴序没有应声。
此时,沉默便已然是一种肯定。
整理袖口时,孟令窈摸到了熟悉的硬块,她手指一紧,旋即松开,出声唤道:“裴大人。”
裴序仰头看向她。
“险些忘了告诉您。”她歪了歪头,目光灼灼,开口便是邀功,“我今日不负所托,与周三小姐交谈时,从她口中得知,周逸之确与智清关系非同一般,且她对此极为厌恶。”
裴序错开了些她的视线,点了点头。
“还有一桩要事。”孟令窈将周希文有意见裴序一面的事情悉数告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