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弹上膛,各自前进,寻找自己的目标予以射杀!”他像个司令官似地嚷道,“注意防止意外的伤害,没有头盔的,先弄顶头盔,没有铠甲的,先找副铠甲!”
10余名士兵整齐地摆动了一下握枪的手,袖口和*襟碰撞的声音,令一边冷眼旁观的周正素也暗吃一惊。他不知道这些人的队列是怎么回事,又有什么用途,不过他很清楚,这些人训练有素,而且都是上过战场的老兵他们根本没有对眼前的这场血肉横飞的较量放在眼里。
刘良女并不担心他们会出现意外。
在昨晚的战斗中,她已经清楚地知道了这些军人的实力。
面对数十倍的敌人,他们毫无惧色,沉着应战,但由于事发突然,敌人众多,又在黑夜不便于瞄准射击,加上他们看守的重要人物突然失踪,令他们多少有些措手不及。
在这场激烈的战斗中,纵然被完全击溃,只剩下几十人带着刘良女逃了出来,但塞拉弗公爵阁下的部队还是给予了对手沉重的伤害,伤亡总数高达10000多人!这是在大明以多打少的围歼战中是从未出现过的报告!
而现在,则由于刘良女的吩咐,阿诺德中尉开始指挥部队,在大明军人面前,进行新式武器和新式战术的表演。
令周正素和那些大明军人感到不可思议和惊讶的,正是那种长长的、模样怪异的火绳枪。
由于公爵卫队标配的都是钢制螺旋线膛火绳枪和卵形子弹,因此他们射击的精度要大大高于海军陆战队成员。并且卫队的魔鬼训练方式,也让他们在实战中的表现神勇无比。
阿诺德拔起背后砍刀旁边皮鞘里一根长长的裹着油棉的铁丝,捅进发烫的枪管里,那个皮鞘是专门订制的,用硝揉制过,里面放着些许干净的油。每次射击后,他们必须拿这根长铁丝清洁一下枪膛,压灭残余的火星,以备再次装药。好在现在塞拉弗公爵阁下已经配发了标准的火药包,每包火药分成100个药丸,正好是发射一颗子弹的用量,这样的火药包每个卫队成员都携带两到三只。
在战术操典中,士兵清洗枪膛再次装药的动作,必须在他退到后面蹲或跪下后执行,因为另一排早已准备好的士兵会取代他们的位置,在前面进行射击。
现在根本不用那么麻烦,10多柄火绳枪在射杀敌人的同时,也大大震慑了那些与之苦苦搏斗了一整晚的叛军士兵们。几乎随着枪声响起,就有人抱着头伏在地上。而两排枪一放,原本充满勇气的家伙们立刻变得沮丧而绝望起来,他们四散而逃,连张忠都控制不住。
大火已经彻底燃烧在几架马车上了。
一名重骑毫不客气地用长矛连人带马捅翻了一架沉重的车辆,十几只大箱子翻滚出来,无数晃得令人眼花缭乱的宝贝散落一地,连泥土和小草都仿佛充满了高贵的气息。
在骑兵们微微一愣的功夫,敌人已经逐渐往后退却了。
周正素脸色一沉,下达新的命令,“遇鼓不进者,斩,私拾财物者,斩!”
两匹哨马顿时狂奔出去,沿途高喊,“将军有令,遇鼓不进者斩,私拾财物者斩”
大兴左卫的官兵们终于冲开了车阵,按照严整的秩序向敌人发起了更加凶猛的冲击。陈肃、祝鹏山两人早就冲到了队伍的最前面,和往常一样,他们的职位来自于军功,军功则来自于像这次一样不要命的冲锋。
“敌人败了,追击!”
周正素下达了命令之后,便再次敬佩万分地注视着眼前的玉人,“娘娘,您的手下果然厉害,但不知道他们手里拿着的东西,是否就是传闻中的佛郎机铳?”
刘良女早就注意到对方的神情,她也知道自己的魅力是多么巨大,以致于那些卫队成员们有时候都会不由自主地将目光长时间停留在自己身上这位年青有为的将军正在血气方刚的时候,他当然逃脱不了这种追求原始欲望的冲动。
刘良女深为矛盾地轻轻叹了口气。
她当然知道“袒己害君”、“褒姒误国”之类的道理,从朱厚照和塞拉弗那里,她清楚地知道了自己美色的威力,同时她当然不希望自己的美色会给君王或者国家带来什么样的负面作用。
“那是火绳枪,阴燃火绳于匣机内,手扣悬刀,火绳降下,点燃火药,火药推动铁弹飞出,百步内可射穿两重铠甲,枪重最者20余斤,最轻者也有10余斤,威力无比。佛郎机人所用,远不及此。”
周正素仿佛豁然开朗一般,叫道:“火绳枪!可不就是长铳!咱京师神机营的长铳可多了去了!”
刘良女这段时间和塞拉弗公爵阁下谈得多了,对他的说法根本有点鄙夷,“周指挥,火药这东西,乃我汉人所创,至元代时,诸军围城、**,皆用大炮、火铳,怎么到了如今,我大明反而落于别人之后呢?有火器却不知用,也不加操练,谈什么多寡,谈什么大国、强国之威呢?”
周正素被她这番话说得是面红耳赤,赶紧低下了头,“娘娘教训得是,下官知罪。”
刘良女这才感觉到自己的话说重了,连忙改换了口气,“本宫也是有感而发,随便说说了,周指挥可不要往心里去。此次你相救本宫,又击败阉党,夺回禁宫宝物,可谓连拔头筹!周指挥,你是愿意去一新营任总兵呢,还是愿意再挪一挪,担任上直卫的都指挥同知、佥事?”
周正素按捺住澎湃的心曲,抱拳躬身,“娘娘言重,下官身为军人,自该谨遵军纪律法,唯兵部命令是从,娘娘此言,令下官惶恐。”
刘良女欣赏地注视了他片刻,“周指挥真是个刚正不阿之人,本宫自会向朝廷进言,何去何从,就要看你的造化了。”
“多谢娘娘!”
这边的谈话没过多久,百户孙财名等便带着十一匹马从远处狂奔回来,此时周正素的亲兵们也已经将战场打扫完毕,那些满载财物的箱子被堆码在路边,用劈斫下来带枝叶的灌木掩盖着。20名骑兵奉命前去最近的一个集镇征调车辆,不过最少也要半个时辰的功夫。
“好消息,周大人!我军全歼来敌,斩首871级,俘390人,叛军首领乃司礼监提督太监谷大用和原提督军务太监张忠,现张忠已降,谷大用投河自尽了!”
周正素兴奋异常,没想到开了个好头,就有这样幸运的事情,竟然捉到了阉党的首领张忠,可惜谷大用死了,要不然这功劳更大。
刘良女听到这个消息,不禁心绪难平,谷大用身为正德皇帝身边的近臣,平常和张永等人一样,总是对自己一副阿谀献媚的样子,就是他们公然称呼自己为“刘娘娘”,由于自己又非常得宠于朱厚照,这些太监们只要犯了什么事,一定会先来求自己,说过的好话,献出的财宝不知道有多少。因此,刘良女虽然因为塞拉弗的缘故,越来越不喜欢这些太监,但听到谷大用的死讯,还是令她稍稍难过起来。
也许政治就是这样的残酷。
这从来不是一个性格单纯、幼稚,行为独特,目的模糊的人能够承受得了的游戏。
就像现在的南京,虽然刘荣云指挥使的兵马已经暂时控制了局面,但大明的文武群臣们在私底下的交流与明争暗斗完全没有受控的迹象,他们已经分成了三个不同的政治派别,保皇派、拥王派和骑墙派。
这场政变的风暴不但牵扯到身处旋涡中心的中央政府官员,甚至连旋涡边缘的士子、商人和百姓们都没有放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