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嬷嬷心念急转,只得冒险抢先开口,以期遮掩过去。
李牧之何等敏锐之人,杨嬷嬷这般急不可耐地越俎代庖,那一丝异常的急迫,如何能逃过他的眼睛?方才还只是存于心底的猜测,此刻已几乎坐实——程忠定然是遭了柳清雅背后那神秘人物的毒手,被以某种诡谲手段操控了心神!
他甚至生出更荒诞却合乎眼前情状的念头:眼前这形容呆滞、反应迟暮的程忠,怕早已非本人,不过是一具披着程忠皮囊的提线木偶罢了!
当然,此念过于骇人,只是他惊怒交加之下的无端臆测。
然,听闻杨嬷嬷回话中提及安儿与毓儿皆安然无恙,尤其是毓儿尚且不知生母惨祸,李牧之那高悬的心,总算稍稍安下几分。
婉婉已遭不测,毓儿绝不能再有半分闪失!
至于安儿……纵然他对柳清雅已恩断义绝,但安儿终究是他的骨血。
只是杨嬷嬷话里意思,好像是说婉婉出事之时,安儿似乎在场并目睹了什么,否则何来“受了惊吓”一说?
这不禁又让他刚放下的心,再度蒙上一层阴霾与疑虑。
见李牧之骤然沉默,眸光幽深难测,杨嬷嬷心头猛地一咯噔,这才惊觉自己方才情急之下,竟失言提到了“安哥儿受了惊吓”!
此言无异于主动将疑点引向了小主子!
话已出口,如泼水难收。
此时若再慌忙改口,岂非更显心虚,徒惹猜疑?
杨嬷嬷心念电转,索性将错就错,面上维持着恰到好处的忧色,顺着先前的话头继续解释道:
“回世子爷,方才老奴心急,未及细说。
婉姨娘出事之时,安哥儿恰巧前来院中寻姨娘说话。
谁知刚踏进院子,便撞见了……撞见了姨娘倒卧于地的骇人景象!
安哥儿年纪尚幼,纵是平日胆大,骤然目睹此等惨事,惊骇过度,这才……这才晕厥了过去。
老奴已请府医看顾,并无大碍,只是受惊匪浅,需好生静养。”
一旁的柳清雅虽不明杨嬷嬷为何突然将安儿牵扯进来,但见其神色镇定,言语条理分明,心知这老奴必有深意。
值此紧要关头,她强压下心中疑问,面上依旧是一派哀戚与后怕,并未出言打断或质疑,免得打乱了杨嬷嬷的布局。
这点审时度势、配合行事的眼力,她还是有的。
闻听杨嬷嬷之言,李牧之面色沉静,看不出喜怒,只淡淡道:
“既已请大夫看过,便让安儿好生静养,勿再使人打扰。”
言罢,他目光转向身旁另一名心腹侍卫——李武。
此人与其兄李文一样,皆是李牧之自幼培养、绝对信赖的左膀右臂,常年随侍左右,忠心不二。
“李武。”
李牧之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与沙哑,道:
“你速去学堂,将毓儿安然接回府中。
切记,暂勿与他多言府中之事,以免惊骇孩童。”
李武当即躬身领命:
“是!属下明白!”
他正欲转身疾步离去,却听李牧之又唤道:
“且慢。”
李武脚步立顿,回身恭立,静候指示。
李牧之的目光掠过李武身上可能沾染尘埃与血腥的衣袍,微一沉吟,补充道:
“去换身干净常服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