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岸线文学

第402章 亡命天涯七（第1页）

坐下休息了一会儿，大龙就说：“你两个都有伤，你们在这里坐着，我出去打探情况，要是有能住的人家，咱就到人家里去吃顿热乎的，住一夜。若是不能住，我就买人家饭来，在这里吃了，就在这柴火垛跟前睡就行了。睡上一夜，明儿早上起来早点走。”

“这怎么行呢？你不能去。这样大的村子，又靠近县城，那有见识的人可不少，这里的人肯定比那山村的人学问高点儿见识多点儿，心眼子自然也就多，万一人家认出你来咋办？好汉还打不出村来哩，就算咱有武功，你一个人能打得过他们呀？何况家家户户都养着狗，上去两条大狗你怎么办？还是我去吧，我肩膀上这点伤，不碍事。你们在这里不要动，动了我回来就找不到了。”铁拳说罢，不容大龙再说话，起身就进了村。

过了约有一刻钟，铁拳回来了，说：“找到一户人家。咱脚下是村子的西北角，那户人家在西南角上，离这里挺近，就一个老娘和一个儿子。他这个儿子啊，挺憨厚。那儿子说，白天他到城里去给人家掏大粪，掏一天大粪挣仨瓜俩枣的，晚上回来孝敬老娘。他的老娘眼瞎了。我进去打听的时候，这个男子刚刚到家。三十多了，娶不起媳妇，还打着光棍哩。唉，他家是真够穷，让我想到了我家里。他家倒是有三大间屋子，只是房顶都透光了，门窗也都破了，墙壁也裂了纹，娘俩住着两间正屋，那男子和他娘一直就在一个炕上，说是照顾娘方便。旁边的一大间呢，闲着，另开一门。放了些杂物，也是做饭的地方。可能是许久没人做饭，就一口锅也长满了锈。我跟人家商量了，人家让咱住。刚才我来的时候，人家那个男子说，马上给咱收拾好。我看了，都是些破筐破篮子什么的，还有个破了的炉子，一看就知好久没人用过了。隔夜的粮都没有，全靠这男子在城里忙活一天，挣点儿吃的带回来，晚上让老娘吃一顿，第二天够老娘吃两顿的，他到晚上回来，再给老娘带回来，就这样一天天地过，所以人家说啊，管不起咱们饭。”

大龙说：“不求管饭，咱们只要能睡一夜就行，吃饭的事呢，咱们先到他家里住下了，再想办法。”

于是三人就来到了村子西南角上这孤儿寡母家里。一眼看去，这个家，真叫一个破败不堪。本就不大的院子，院墙上部全都塌掉了，仅剩下三尺不到，也高低不齐；那大门是用木篱笆扎起来的，只能挡君子挡不了小人，连条狗都挡不住。按说这样的村子，一般人家都应该喂条狗，可他们家里也没有狗，看来是喂不起。三人来到之后，先到正房里给那瞎子老娘问安。大龙说：“麻烦您老人家啦，俺们是从这里路过的，天黑了，只能先在您这里住一夜。俺们三个人住一间呢，给您老人家留一两银子不少吧？”

那老太太一听，一两银子，我的个娘唉，这一辈子也没见过一两银子啊，这还了得？就说：“可要不得要不得啊，哪能那么多呀，那屋子闲着也是闲着，你在这里住一夜也算我老太婆积点德，给我造福啦，怎么还能要银子？不要不要。儿子啊，你可不能要人家的银子啊，一文都不能要。”大龙说：“大娘啊，你要是不要，俺们就不住了，俺们这算是给你的房钱，俺们住哪里都得给房钱。再说哩，看你孤儿寡母的娘俩，这日子看来过得也不容易。这点银子，就买点吃的，买点喝的吧。”

那个儿子，从小到大30来岁了，也没见过一次性拿到一两银子的时候，看着那亮灿灿的银子都有点眼晕。铁腿把银子放在他的手心里，他两手捧着银子直颤抖。听了娘的话，就说：“我我我，可不能要不能要啊，这银子忒多了，不能要啊。你要实在想给吧，那就给俺两文钱吧，这就不少啦。”

大龙说：“你那是叫俺们不好做人啦。一定要收下。这一两银子你要不收，俺们这就走，俺宁可住外面野地里，大街上，到那城墙根儿去睡一夜，俺也不在你们这儿住。”

那儿子就说：“娘，你看这事儿，人家真要走了。”

老太太一听，便说：“哎哟，天哪，你要真要留的话，两文你说少，你就给俺一钱吧，这可就不少了，他在那城里干活打零工，一天才挣五六文钱，这一钱银子，不得混个把月？”

那儿子说：“可不嘛，那得是天天干，刮风下雨都不停。”

“不行，说一两就是一两。”大龙说吧，就把那男子两只捧着银子直发抖的手给他握了起来，又说：“还得麻烦你个事儿，俺们也真的饿了，你们家的情况俺们也知道了，吃饭的事，肯定不能麻烦你们了。能不能这样？俺们再给你一钱银子，你去别人家给俺们买一点？”

那儿子一听，便说：“你们三个能吃多少？十文就够啦。

铁腿见大龙点头，便掏出十文银子递给那男子。那男子便对娘说：“娘啊，我去给这三位尊贵的客人去买点饭来吃。”

他娘说：“村里不是有个小饭店嘛，去那里买就行了。十文银子，又不喝酒，能买五六个人吃的。去吧。”

大龙说：“老人家，不管花多少，剩下的就是你们的。”

那老太太又感动了，感动的嘴唇直哆嗦，那早就失去了光明的双眼窝里竟然渗出了泪水。

那儿子攥着十文银子出了门，大龙他们就回到了那间偏房里，坐下来休息等着。约有一刻钟多点儿工夫，那男子就回来了。端着饼子和菜，站在他们的门口说：“三位，还是到俺们这大屋里来吃吧，你这小屋子忒挤了。”

大龙说：“不用，就在这里，在这地上就行啦，出门在外，哪有多少讲究？”

三人吃完了饭，也不敢脱衣服就睡着了，睡了不知多长时间，突然听到村子里狗叫和人的吵嚷声。大龙急忙坐起来，把铁拳和铁腿推醒说：“有情况，是不是官军又来搜查了？”

三人屏住呼吸，倾听外边的动静，只听像是靠近村子东南角的方向，吵嚷声格外大。铁拳和铁腿都已经爬了起来，铁拳说：“大哥，快走吧？听着像是挺近。”

铁腿已经站在门口，随时准备开跑的架式。大龙说：“动静好像特别乱，应该不是官军搜查。”

铁腿说：“别管是不是，先跑出去稳当。说不定，是二哥你昨儿快黑天时来村里打探情况让人发现告密了。再不就是那个兄弟去给咱买饭说漏了嘴。还是跑吧！”

说着话，三人都已经站在门口，正要抬脚开溜，却听到一声：“哎呀哪里去呀？”

妈呀，坏啦，让人堵门啦！这几乎是当时三人共同的心声。可再一听，原来是那老太太的儿子，站在跟前，轻声的问：“三位客人呀，别害怕，啊？我给你们说，外边有动静，那边失火了，不用担心啊，你们睡吧。我去救火了。”

铁拳说：“呀，人家失火，咱也去吧？”

大龙说：“不要，这好人咱们做不得，万一有人要是在火光下认出咱呢？他这一家就在村边上，就是有什么事咱们跑也方便。再说他家这院墙也基本算是没有了，咱们要想从他家里逃出去，那不是易如反掌啊？可是你要去救火，在那里出了事，那么多人，那还得了啊？官府在到处抓咱。抓咱的，可不光是军队的官兵，还有巡检呢？当年在金线岭不就全是巡检抓你们？不能去。继续睡，睡足了，明儿多赶点路。”

于是，三人躺下来再睡。大龙已经睡不着了。好在刚才他睡得挺踏实。天才蒙蒙亮，便都起来了。大龙走到正房门口。那正房门的门板，都已经哗啦了一样，也就是摆个样子，什么都挡不住。大龙轻轻拍了一下，只听里边那男子问：“是客人吧？您有事吗？”

大龙说：“俺们走啦，谢你们了哈，谢谢老人家，祝老人家安康长寿啊。”

那男子说着，已经爬起来，两步就抢到了门口。可透过微弱的晨光一看，三人已经出了院子。很快，就顺着那条往城西的田间小道走远了。

他们原本行进的方向是从淳化县城的东门进去，然后从西门出，出城门走一段路再折向西北。可因为在城东门口检查站发生了那一场打斗，他们只得从城外转过来。从那村子走出之后，他们沿着一条小道一直往西，等到把淳化县城远远地抛在后面，才又绕到了前往边境去的大道上。因为夜里睡得踏实，早上又在城西一小村旁边路边小店里吃了早饭，三人劲头十足，走的速度自然就快。一个上午的功夫，他们估算着就走了四十多里路。只可惜他们要绕道，并且走的是小道，因此他们走了这么远的路，离县城其实还并不多远。走上大道之后。铁腿说：“我看咱们还是不能顺着大道走，干脆咱们就走那等跟大道离着不远的小道。要不然离着大道忒远了，咱会偏离了方向，不知道往哪走了，就会走错道。”

大龙说：“哎，这个办法好。”

铁拳说：“没必要啊，咱们就走大道还能怎么着？遇到检查站的时候咱们再绕呗。要是所有的路都走小道去猴年马月也到不了边境。要不然人家为啥都走大道不走小道？”

大龙和铁腿听了铁拳这话，竟然无话可说了。三人就上了大道，沿着大道往前走。又走了不到二十里路，就看到前面黑压压的一个大镇子，并且看到那路上有一堆人，显然那又是检查站。大龙就说：“咱们下大道吧，千万不能再经过检查站了。离得太近了再往小道上拐，容易引起那些官兵的注意，弄不好又得遭遇一场。若再让他们盯上了，咱们脱了初一初二，就不一定能脱了初三啦。”

铁拳说：“哎，那边，看见了吗？有一片林地。那林地里都是松树柏树，都那么高，又那么密，你们两个钻到那里面去等着，我过去先看看，倘若这里检查的不严，咱能过去咱还是走大道，这里又不是县城，也不是镇子，充其量是个大村，应该没啥大问题，该是能混过去。”

于是大龙和铁腿就到那离着大路有半里路的林地里等着。不到一刻钟，铁拳回来了，几乎是小跑，呼哧呼哧直喘粗气。还没到跟前，大龙就急惶惶地问：“怎么样？能过去吗？有没有检查的？”铁拳说：“不行不行，哎呀，管着盘查的大兵比先前多了，一下就四个，还有在旁边转悠首巡逻的，大概那是军官。这回那通缉令啊，贴了三张，检查站前面路边贴了一张，检查站站后边贴了一张，路当中放了一张桌子，那桌子前面还一张哩，比原来那通缉令可大多了。我只从远处望了望，没敢靠近，跟那刚那边过来的人打听，人家给我说，通缉三个人，都是大土匪，一个宋大龙，这个有图像；还有一个叫朱铁拳的和一个叫朱铁腿的，都没图像。哎呀，我和铁腿也都上了通缉令了。这回可真麻烦了。”

大龙说：“看来他们知道是你两个跟着我了。”

铁拳说：“这就怪了啊，他们怎么知道我俩跟着你的呢？该不是二牛那小子被人家抓住了供出来的吧？”

铁腿立即说：“不会不会。二牛这家伙，我了解他。他跟着我的年头忒长了。这个人呀特忠实，也厚道。再说他应该不会被抓住。那天在淳化县城东门外盘查的时候，他很轻松就进去了，并没引起注意。他只要进去了，还有人会专门再查他？应该不会，更不会抓他。”

三人一边说着，就钻进几棵枝叶浓密的柏树底下，在一个大坟头前的草地上坐了下来。铁拳说：“既然二牛不会出卖咱，为什么官府会知道咱俩跟着老大呢？我是越想越迷糊，难道官府有千里眼，一直跟着咱？这么一想，我这天生大胆的人都觉得有点可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