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当时,我就发现了一件奇怪的事,那就是重伤和死去的,基本都是虞家人,而他们的伴生妖兽,至多只是轻伤。
这是不符合常理的。
虞家的妖兽,自幼与虞家人签订契约,身为虞家妖兽,在危险时以命护主,被视为理所应当,是我们的责任,更是我们的使命。
偶有意外,保护不及时,尚能理解,但又怎么可能出现大量主人死残,妖兽却几乎无损的情况?
况且,当主人死去时,他的伴生妖兽是要殉葬的。
那时候,葬礼和殉葬,已经按照祖制在筹备中了。
龙王以先前动荡可能复起为缘由,召集族内余下的家族骨干前往一处禁地议事,结果,进去的人,最终一个都没出来。
当晚,真正的灾祸,就发生了。
我已完成先前的职责,回归了育婴堂,忽然看见外面熊起的火光以及惨叫厮杀声。
我一度以为自己幻听了,或者是睡着了在做梦。
身为龙王门庭,且还有当代龙王坐镇的家族,怎么可能会遭遇敌袭?
当我从育婴堂里跑出来时,我看见……大量的妖兽,在屠杀虞家人。”
重新回忆起一甲子之前的画面,阿公的脸上,依旧流淌出了泪水。
李追远吃好了,将筷子放下。
陈曦鸢则端起酒杯,将余下的果酿饮尽。
阿公伸手一挥,酒壶被白丝缠绕飞来,给陈曦鸢斟酒。
酒壶挪动,想要给少年再续一点时,少年将手,覆在酒杯上。
“我还小,不能喝多。”
尝尝就可以了,再没有酒味儿,可这毕竟是酒。
阿公:“有纯正的果饮,您需要尝尝么?”
李追远:“不用了。”
阿公点点头,伸手擦了擦脸上的泪痕。
李追远发现,她是真的把自己代入到虞家人的角色。
明明是一只妖,在自我认知里,却是虞家的一份子。
这说明一件事,当年的虞家,虽然对妖兽有着极为严苛的各种限制,比如为主人殉葬……
但虞家,对妖兽,并非是单纯地奴役镇压,要不然像阿公这种的,以及楼下那两只,不会有身为虞家人的自觉。
再结合阿公当初在育婴堂工作,照顾的是虞家的婴孩,那么自己今天在村外村内所见到的人与动物和谐相处的画面,就不是“纠正”,而是当年虞家的一种常态。
现在谭文彬体内的那四头灵兽,当初生活在城市里时,得小心隐藏东躲西藏,因为天道不喜欢妖,妖本身,也是被归为邪祟的一类。
故而,虞家一直以来,是给家族内妖兽提供了利益交换的,比如生存、比如繁衍、比如庇护。
当然,硬要说虞家人会和妖兽绝对平等,那肯定不可能,更不现实,因为在天道的眼里,人与妖它就是不平等的。
阿公讲述的具体细节,李追远并不太感兴趣,实用价值并不大,手段操作也不算高明,那条老狗实在是太从容了。
李追远感兴趣的,是阿公的视角呈现,这让李追远对当年的虞家,有了一个更清晰的认知。
少年现在觉得,将虞家当年的变故,说成妖兽反抗自己被奴役压榨的宿命,故而揭竿而起,对虞家人进行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的报复,是不合适的。
本质上,它更像是一场虞家内部,不同派系之间的倾轧,原本属于优势派系的虞家人,在竞争中输给了妖兽派系的“虞家人”。
这也就解释了,为什么现在这些虞家的妖兽,依旧还打着虞家名号。
因为这些畜生的视角,其实和眼前这位阿公有相似之处,它们是真把自己当“虞家人”的,认为虞家当年的荣光,亦有它们的一部分,与有荣焉。
阿公:“它们不停地杀人,一切敢于反抗的虞家人,都被它们咬死、啃噬,整座虞家祖宅,处处都在发生着杀戮。
我不知道它们为什么会突然变成那样,很多像我一样的妖兽,拼了命地在保护虞家人,然后也遭受了它们的残杀。
它们太强了,因为它们中大部分,都是伴生妖兽,而能被选为伴生妖兽的,都是虞家妖兽里的佼佼者。”
说到这里,阿公用通红的眼睛看着李追远和陈曦鸢,很认真地强调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