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河水碧如天,鲈鱼恰似镜中悬,不在云边则酒边。
原来也曾年轻过。
就像那个老嬷嬷。
这是一种无法想象的事情。
就像齐先生、崔诚、老嬷嬷之于陈平安。
陈平安之于裴钱、曹晴朗、赵树下他们。
李宝瓶、裴钱和李槐之于白玄、骑龙巷小哑巴的这些孩子。
而那些如今还小的孩子,说不定以后也会是落魄山、下宗子弟们无法想象的前辈高人。
大概这就是薪火相传。
陈平安蹲在河边,将鱼篓里边的两条鲈鱼抖落入河,收起鱼竿鱼篓后,起身从袖中摸出一只白碗,换了一个称呼,笑道:“岑先生,大渎改道一事,晚辈是大骊官场外人,无力改变什么,不过岑先生是否愿意退一步,无需更换金身祠庙和河伯水府,就在这附近,担任一湖河伯?”
那人说得没头没脑,窦山神听得云里雾里。岑文倩转任一湖河伯?可是方圆数百里之内,哪来的湖泊?
咋的,要搬山造湖?年轻人真当自己是位上五境的老神仙啊,有那搬山倒海的无上神通?
退一万步说,就算可以搬徙几条山岭的无主余脉,再从地面凿出个承载湖水的大坑雏形,水从哪里来,总不能是那架起一条桥梁河道,水流在天,牵引跳波河入湖?再说了,如今是枯水期,跳波河水量不够,何况真要如此肆意作为,山水气数牵扯太大,会影响两岸老百姓今年的秋收一事,届时大骊朝廷那边一定会问罪,即便大骊陪都与京城工部都可以破例通融一番,江河改道终究是一个板上钉钉的定局,新湖即便建成,还会是那无源之水的尴尬境地,湖泊水运,死气沉沉,旧跳波河水域的一众水裔精怪,是绝对不会跟着岑河伯搬迁到一处死水潭的,到时候岑文倩还是个香火凋零的孤家寡人,那么此举意义何在?
年轻气盛,不知所谓。
不过话说回来,这份好意,还得心领。
岑文倩笑着摇头道:“曹仙师无需如此吃力不讨好,白白折损修为灵气和官场人脉。”
陈平安笑道:“容晚辈说句大言不惭的话,此事半点不吃力,举手之劳,就像只是酒桌提一杯的事情。”
窦山神以心声气笑道:“文倩,你瞧瞧,这神色,这口气,像不像当年那个穷光蛋崔诚?”
“晚辈去去就回。”
青衫客一手端碗,只是跨出一步,转瞬间便消逝不见,远在千万里之外。
窦淹施展一位山神的本命神通,收回心神后,震惊道:“好家伙,已经不在叠云岭地界了!”
很快那一袭青衫就重返跳波河畔,依旧手端白碗,只是多出了一碗水。
窦淹大失所望,雷声大雨点小?
这么点大的白碗,就算施展了仙家术法,又能装下多少的水?还不如一条跳波河流水多吧?舍近求远,图个什么?
只是岑文倩却神色凝重起来,问道:“曹仙师是与大渎借水了?”
陈平安摇头道:“稍稍跑远一些,换了个取水之地。”
岑文倩追问道:“可是海水?!”
陈平安点头道:“岑先生放心,虽是在入海口附近取的水,但晚辈已经去浊取清,暂时比不得跳波河流水清澈,但是将来假以时日,水运品秩不会太差。这一碗水,水量尚可,足可支撑起一座三百里大泽湖泊。”
岑文倩无言以对。
这叫“尚可”?
相传远古仙人,袖中有东海!
窦淹瞪大眼睛,伸长脖子看着那一碗白水,年轻人该不会是吹牛皮不打草稿吧?
陈平安将那只盛满水的白碗递给岑文倩,笑道:“岑先生与崔老先生相识一场,是君子之交淡如水。”
岑文倩也不是什么迂腐之辈,大大方方接过那只水碗。
等到岑文倩接过那只不重的一碗水后,陈平安打量了几眼四周山水,双指并拢,无需符纸,画弧作符,画了一个圆相,先界定疆域,再一个翻掌,刹那之间,山河震动,跳波河一旁数里之外,与叠云岭接壤处,三百里地界瞬间凹陷下去,但是期间一切有灵众生,都被青衫客一抖袖子,腾云驾雾一般,被抖落到跳波河上游岸边,再轻轻一虚握,那些塌陷的山根地脉凝为一粒芥子大小的土球,被陈平安握在手中,再次以手指画符,学那仙簪城与陆沉的一人一符,先后在大坑底部与手中土球,分别画水字符与山字符,未来大湖,与叠云岭,形成山水相依的格局雏形。
神乎其技。
一位河伯,一位山神,面对这等搬山运水之法,依旧闻所未闻,以至于两位山水神灵金身震动,不由得心神摇曳不已。
什么曹仙师,得尊称一声曹仙人、曹仙君才妥当吧。
陈平安将那颗杏子大小的袖珍土球递给窦淹,笑道:“窦老哥,萍水相逢,一见如故,以后再与老哥讨要酒水喝。这枚山字符,可以搁放在地界山根处,以后土气生发,于叠云岭的山运小有裨益。至于将来叠云岭与湖泊山水接壤,更无须担心山水相犯,只会两相稳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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