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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做一只蚌,用时间和血肉,自己呵护自己的珍珠。
深夜的时候,突然下起了大雪,没有风,雪花如棉絮一般漫天飘零。满园的梅树一夜盛开,红粉如血,娇艳地立在枝头。
梅香夜里进殿来加炭,突然看到她坐在榻上,不由得一惊,缓步走上前来,轻声地唤道:“小姐,你怎么了?”
楚乔穿着白棉睡袍,一头长发如漆黑的缎子,她似乎有些失神,脸色也是苍白的,微微摇了摇头,说道:“只是有些心慌。”
梅香闻言,嘴角含了一丝浅笑,打趣她道:“四少爷才刚刚走了两天,小姐就相思得夜不能眠了?”
诸葛玥虽然占据青海,但是如今仍旧以大夏属臣的身份掌政,尊北地的赵彻为主。所以在尊位上,他仍是藩王,楚乔则是王妃。梅香跟随他们时间久了,一直也没改口。
楚乔笑斥了她一句,梅香就退下了。
帷幔轻卷,灯影深深,没有他在,这屋子顿时就显得空旷了。
她想起了刚刚做的那个梦,梦里的女子背影模糊,纤细一条,面色苍白,嘴角的笑容却温软娴静。她一袭白衣,就那么静静地站在青砖红瓦的庭院里,静静地望着她,雪白的梨花在她身后盛开,一片片随风飘落。
深夜寒寂,不知何时,外面突然起了风,风雪卷着梅花拍打在窗棂上,沙沙地响。
她静静地望着窗外,心底缓缓生出一丝莫名的酸涩感,不知为何,不知为谁。
那一天,是十二月初四,诸葛玥去龚越处理军务,刚走两天。在星月宫的铅华殿里,楚乔做了一个梦,梦到一个陌生的女子站在她的窗外,默立许久,方才离去。
半个月之后,诸葛玥从龚越回来,一路疾驰,风尘仆仆。
诸葛云舟皱着小眉毛,还没下马车就向母亲诉苦,委屈地说道:“舟儿再也不要跟父王出门了,总是催命地赶路,一点也不好玩。”
李青荣今年已经八岁了,长得和他父亲很像,尤喜艳色衣装,举手投足间,都是昔年那人的风采。只见他慵懒地靠在宫门前的石柱上,不断地打着哈欠,一双桃花眼微微上挑,嘟囔道:“我早就跟你说过了,是你自己不信,偏偏要跟去。”
楚乔也不理他们,径直走过来,笑着为诸葛玥掸去衣角的尘土,问道:“路上辛苦吗?”
诸葛玥拥住她,在她脸颊边轻轻一吻,“还好。”
“唉!”诸葛云舟无奈地叹息,眼见没人搭理他,只能自己挪着小胳膊小腿跳下马车,一边下车一边摇头道,“世风日下,人心难测,同样是亲人,待遇也相差太多了。”
李青荣则是做出一副不忍直视的样子,一手掩住眼睛,一手摸索着就要回宫。
这天晚上,星月宫开了盛大的宴席。佳肴流水般呈上,歌舞曼妙,乐声悠扬,宫人们穿花拂柳,亲信的官员携带家眷,大殿之上谈笑风生,其乐融融。然而这一切都不及他在身边的一个眼神。门外大雪堆积,梅树摇曳,风吹过,雪花翻卷飞舞,恍若瑶池仙子的水袖。
他喝了些酒,兴致很好,被属下打趣说在外心系家中连夜赶路,也只是如孩子般倔强地瞪着眼,一副“事后本王定会找你算账”的模样。
那天晚上,酒宴散去,宫门闭合,轻飞的帷幔中,肌肤炙热,抵死缠绵。云收雨歇后,他轻吻着她的耳垂,在她的耳畔低语道:“星儿,真煌城的纳兰皇后去了。”
去了?去哪里?一时间,楚乔的神志还有些恍惚,向来玲珑剔透的心尚未从极致的温暖中走出来。她靠在他的怀里,迷迷糊糊地想:纳兰皇后?哪个纳兰皇后?
“据说是暴病而亡,已有小半个月了。我知道后后怕得很,想起当初你病着的样子,就更加迫不及待地想要赶回来。”
诸葛玥轻声说着,双臂从背后环住她,胸膛紧紧地贴着她光滑的脊背。他抱得那样紧,领她几乎有些难以喘息了。
楚乔的身子却渐渐僵住了,寒气从指尖生出,一丝丝爬上来,如燕北高原上冬天的井水,能将人的神经都冻死。窗外的风吹过,发出呜呜的声音,一棵梅树的枝丫在窗前摇晃着,袅袅娜娜,如同女子纤细的腰身和如云的鬓发。
她突然想起了半月前的那一晚,她于睡梦中惊醒,身上都是凉沁沁的冷汗,黏黏地粘在身上。这么多天,她已然忘了,忘了那人的眉,忘了那人的脸,忘了那人衣衫上的云纹。可是,她仍记得那一双眼睛,沉静,淡然,像是九天上的云,轻飘飘地落在她身上,却又似乎透过她,看到了好远好远。
风吹起她的衣角,有梨花在她的头顶飘落,撒下一地苍白。
她们从未见过面,这一生唯一的一次交集,似乎仍旧是那次无意间的一瞥。
墨迹狼藉,花笺浅香,诗句凌乱,唯有女子伤心的泪水,一滴一滴落下,浸透纸背,晕开浓墨,化成一个浅浅的泪痕。
阴错阳差,她的痛楚无人看见,唯有她,在不经意的抬眸间,看到了一个高高在上的女子从不示人的伤痕。
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
呼的一声,窗外掠过一个黑影,她突然浑身一惊,连手指都变得僵硬。
诸葛玥察觉到她的不妥,一把将她抱在怀里,半撑起身子,扬声道:“什么东西?”
殿外传来内侍急促的脚步声,有人尖着嗓子回禀道:“王,是夜飞的乌鸦。”
“吩咐箭机营,将附近的扁毛畜生都给射了。”
“是,奴才这就去办。”
夜风仍旧吹拂,诸葛玥抱住她,轻声安慰:“别怕,没事了,只是一只鸟。”
她的眼眶突然有些发烫,她转过身去,紧紧地抱住他的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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