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顷,李长薄掀帘进来,宫人收起雨伞,在殿外抖落水,几名宫人迎在门口,替李长薄除去被打?湿的斗篷,又递上擦拭的锦帕。
“可淋湿了?”太后?迎上去,摸摸他的脸,“这么大的雷雨,薄儿来做什么?”
“担心祖母被雷雨惊扰,特来探望。”李长薄道?。
“好孩子?,就知道?你心里有祖母。”太后?叹了口气,道?,“今日是祖母贸然行事,高百尺之事我疏于考虑,差点?犯了大错,你不生祖母的气,我心甚慰。”
“祖母一心为长薄,长薄岂敢生祖母的气,是长薄心急,让祖母为难着了……”李长薄迎灯而入,却见那明晃晃的宫灯下,坐着一名明丽的女子?。
正?是贺知风的三妹,贺知意。
李长薄话锋一顿,停住脚步。
“薄儿来得正?巧,祖母刚刚才摆好棋盘,本想与知意雨夜对?弈,既然你来了,就陪知意下几盘吧。”太后?说道?。
贺知意并不看李长薄,只望向他的衣摆,那衣摆已全部打?湿,靴边还?沾了些泥污,便道?:“殿下鞋袜可打?湿了?寒从脚起,早些换下才好。”
“还?是知意妹妹心细。”李长薄淡淡道?,“可惜了,这是孤最喜欢的一双。”
“鞋履虽小,天下甚大。殿下心中有丘壑,又何须在意一双鞋喜欢不喜欢?鞋子?而已,好穿就行,若能助殿下行远道?、登高山、一览天下胜景,便是一双好鞋,殿下觉得呢?”
“知意妹妹果然通透。”李长薄道?。
窗外电闪雷鸣,大雨磅礴,扰人心神。
两人秉烛对?坐,心猿意马下着棋。
李长薄只顾着听窗外的雨声?,贺知意则有意无意瞥向李长薄。
她屏退左右,又命吹灭了几盏灯,光线柔和下来,眼?前人的神情便也不用看得太清楚了。
“殿下再走神,可要输了。”贺知意柔声?道?,“知道?殿下不耐烦陪我下棋,可太后?就在隔壁,咱们装也要装得像一点?。”
李长薄回过神,这才捏起一枚棋子?。
他沉默片刻,投下一子?,道?:“魏国公果然神机妙算,今夜雷雨,引兵入城,神不知鬼不觉。”
贺知意坦然自若:“有我阿爹和哥哥相助,殿下定能得偿所愿。”
李长薄望向烛火下这张看似柔弱无害的脸,道?:“这步棋,你当真不后?悔?”
“不后?悔。”贺知意道?,“贺家式微,危在旦夕,贺家命运系此一局,没什么可后?悔的。知意只想当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人上人,将筹码押在殿下身?上,不亏。”
而一宫之隔的重华宫,整夜都静悄悄的。
新主入住,却安静得离奇。
在无人注意到角落,宫后?小门倏地打?开又关上,几道?人影闪过,随之宫内各廊道?、屋内烛火悉数吹灭,仿若阖宫之人皆已入睡。
只有那主殿仍留着一盏小灯。
在夜里如萤萤之光。
昏黄的烛火下,苏陌手指发颤,他翻过裴寻芳,他仍旧昏迷着,身?上已是血肉模糊,苏陌扒开衣裳,入目皆是一道?道?触目惊心的雷击纹。
苏陌抱住他,转身?颤声?道?:“安喆,救他。”
净身
萧萧风雨夜,孤灯照人影。
唐飞一人抱刀坐于廊下,一动不?动盯着夜雨。
大太监吴小海领着人进进出出跑了好几趟,忙得脚不?沾地,瞧这少年还坐在?这,便好心劝道:“唐飞少侠,你衣裳都湿了,去换了吧,这会使不上你。”
唐飞神色木木,道:“我不?走,我要为主人守夜。”
吴小海叹了口气,随了他。
夜色愈深,殿内依然没有消息,唐飞将怀中?刀抱得更紧了。
冷不?丁的,一堆衣裳从天而降,砸了他一脸。
“去,换了。”是师兄唐迢。
唐飞将衣裳团成一团,抱进怀里,仍旧坐着不?动。
唐迢揉了一把他的脑袋,在?他身侧坐下:“被雷电吓傻了?还是被雨淋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