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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不知道打从什么时候起,白鹤染有了失眠的毛病,总是澡也洗完了衣裳也换完了,人躺到床榻上却怎么都睡不着。有时候她不想动,就眼睁睁看着床顶,一看到天亮。有时候躺不住,就起来穿上衣裳,满府的乱逛。
今天晚上就属于躺不住的那种,又合计公主府是新建的,她都没工夫仔细瞧过。左右睡不着,不如趁夜转转,也好过在床榻上干瞪眼蹉跎一宿。
她起身,穿好外衫,披了外袍,拉门出屋。
冬天雪和默语都被赶去睡了,但剑影一直守着,听她屋里有动静,再一瞅人都出来了,剑影不知道在哪棵树上坐着问她:“大半夜的,小主子这是要上哪儿去?”
她顺着话音传来的方向说:“睡不着,我在府里转转。你不用跟着我,这里比文国公府可安全多了,没有人会潜入到公主府里算计我的,何况他们也算计不着。”
剑影对此到是没什么疑议,确实,这位小主子不是一般人能近得了身。友善之人到没什么,但心怀歹意之人但凡接近她三步之内,都不会有什么好下场。即便是暗器打出,就凭小主子的身手,也不是一般人发出的暗器就能得了手的。
可理是这么人理,他却不能真就什么都不做,他是暗哨,还是暗哨中的影哨,他的存在就是要主子在哪里他就在哪里,如影随形,寸步不离。
见剑影没吱声,白鹤染也知道说不用跟着她这话没什么用,反正凭剑影的轻功,跟不跟着她也不知道,索性也就不再理会,自顾地出了忘忧院儿。
公主府很大,她走得完全没有目标,也完全没有任何方向可言。总之还是在后宅的范围活动,穿过了一个又一个小园子,经过了一个又一个小院子,期间还路过白燕语的住处,进去转了一圈。又路过白浩轩和白浩风的住处,也进去转了一圈。
她脚步不重,但也没刻意提气行走,所以落地时多多少少有些声音。白燕语和白浩轩都没有什么感觉,依然熟睡,但白浩风却睁开眼睛,在静寂的夜里突然冷声开口,问了句:“谁?”
白鹤染吓一哆嗦,这才想起这位堂弟是从小就跟着她三叔学过功夫的。听说三叔除了自己教他,还经常把他扔给军队里的教头,所以白浩风年岁不大,身手到也不错。
她有些尴尬,小声回了句:“风儿别怕,是我,染姐姐。没什么事,我就是睡不着,挨个院子转转,你睡你的,我这就走了。”
她转身要走,白浩风的房门哗啦一下打开,少年一身白布里衣站在门里,愣愣地看着门外的堂姐,有点儿懵,也有点儿意外。“染姐姐,你怎么睡不着?”
白鹤染更尴尬了,“可能是初来乍到一个新地方,屋子和床都不是原来的,睡不习惯。没事,你睡吧,我就是过来看看你们是不是也睡不着,没别的事。”
白浩风点点头,“我睡觉浅,听到有动静就起来了,是染姐姐就没事,我就怕府里进来坏人。临来时娘亲说了,我到这边小住可不能白住,身上好歹有些个功夫,就得时时保护着染姐姐,哪怕染姐姐你身边有高手在,我也不能懈怠了。”
白鹤染看着这个堂弟一脸认真的小模样,就觉得很有趣,“风儿你才多大,哪来这么深沉的心思?姐姐不用你费心保护,姐姐可以保护自己,不过如果风儿愿意保护姐姐,那姐姐也很高兴。能保护家人,说明我们风儿长大了,有担当了,是个小男子汉!”
白浩风很高兴,“我一定会保护姐姐的,现在保护,以后长大了也保护。”
她扬着笑脸,看着白浩风关了房门,这才轻手轻脚地退出院子。夜幕下,剑影的声音又传了来:“白家可真逗,嫡出的都不怎么样,庶出的却还教养得不错。”
她翻了个白眼,不认同:“我二叔还是可以的,他也是嫡出。”
“他哪里可以?这辈子除了伸手跟主宅国银子,他还干什么了?既没奉养爹娘,也没略有建树,典型的干啥啥不行,吃啥啥没够。还有他那个女儿,简直比国公府的五小姐还可怕。”
白鹤染无话可说,但又不甘落了下风,便想了想又道:“文国公虽然不怎么样,但他亲生的孩子也就白花颜一个不行,其它的不都挺好?”
“恩。”对于这点剑影是承认的,“可能就像主子平常说的那个什么什么突变吧!”
“基因突变。”她说话偶尔就会带出一些后世词汇,这是习惯性的语言方式,纵然前世的白家也是遵古礼,但毕竟生活在新世纪的阳光下,不受影响是不可能的。好在她身边这些人接受能力都比较强,不管是多奇怪的词,只要她解释了,他们也就接受了。
剑影不再说话,她也落得清静,又一直走下去,直走到了一片大池塘。
白鹤染倚在池塘边的亭子里,看着上了冻的水,心里想着其实像这种规模的池塘,一到了冬日里就应该把水掏干,次年春天再放出来,这样就免了上冻,也免出危险。
其实在后世,再大的水塘到了冬天都会抽水的,可惜这个时代没有水泵,靠人工一桶一桶往外捞就太费劲了,次年再一桶一桶往里填也太费劲了。所以人们没的捞塘的习惯,到了冬日里就让水自然的上冻,再等着次年自然的化开。
她随手捡了小块儿石头往冰面上扔去,水冻得很实,便想到国公府的云梦湖。
如果云梦湖也能冻得这样实,白燕语就不会掉下去。虽然现在人也活着,但那只是命活着,对那个家、对那位父亲的最后一点亲情,却都没了。
她其实并不希望白家的孩子都去憎恨白兴言,都去厌恶文国公府,她是外人的人,她可以不把白兴言当爹,但对于白燕语等人来讲,白兴言实实在在就是她们的爹。她打从心里希望这些孩子能够得到应有的父爱,能够在一个正常的家庭环境下成长起来。
可惜,事情一件赶着一件,有多少事她不想,却依然义无反顾地发生了?她那么希望白兴言能够做一位好父亲,哪怕单单将她排除在外都好,那样至少白家的孩子有能高高兴兴叫一声爹的。但白兴言不争气,她心中那点美好的希望一个接一个的破灭。
直到如今,一切成空,白家注定分崩瓦解,白兴言注定众叛亲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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