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没见过怪物会长那么人性化的眼睛,怪兽绿眼睛中熟悉的眼光让沃尔奥尔心中一动,试着叫出口:“夏尔…是你吗?”
怪兽没有回答他,庞大的身躯颓然倒地,重新化作一大片金光,慢慢崩解。向空中散开消失。
……
“呃――”
梁小夏捂着额头坐起来的时候。感觉自己全身一颠一颠的,这种规律性震颤。在灵魂里放大就是阵阵裂开般的抽痛,极不舒服,记忆如同潮水向她脑袋里灌,她甚至有一刻以为自己又穿越了。
后知后觉地检查记忆,梁小夏最后的回忆定格在她即将突破八阶,灵魂在鼓噪中蠢蠢欲动,似有什么要破体而出时,镜月护着她落下裂隙,重重摔在冥河边的一块巨石上。
八阶与九阶之间的禁锢就被那一摔给摔破了,充沛的力量汹涌压进身体,梁小夏放弃用这种力量去体悟新一阶的境界,被痛苦与仇恨充斥的心灵,转而用庞大的力量冲破巫妖希尔德布兰的头颅,然后失去知觉。
突破了,终于突破了。
她成为了第一个在千万年来成功进入的弓猎九阶,领悟灵魂之箭,将自己与弓箭彻底融为一体,站在弓猎手所能够达到的成就巅峰。
可她付出了付不起的代价。
在碰撞地面前一刻,镜月的胸口里就没有了有力的心跳,他直到临死前,还将她抱在怀里,用自己的身体垫在下面,防止她受伤。
向前追逐的道路上,铺满了累累尸骨。梁小夏却只希望时间能够倒流,她宁可永远停留在八阶,终生不再前进一步,也不愿用这最不甘最不愿的人成就她永远的孤独与悔恨。
镜月走了…真的走了…
无声的,无形的泪不停地流,痛苦到极致的时候,连大声宣泄出来都不能,只能默默的,等待心死,等待痛到麻木的一刻降临。
“哭吧,哭出来就好了…是不是吓坏了?”
一只温暖的手拂过梁小夏的脸颊,轻轻刮去她脸边看不见的泪。
梁小夏猛地睁眼,捉住握着她半边脸的手,一眼就看见镜月躺在她身边。他艰难地伸出手,保持着半边身体微微向她靠拢的姿态,胳膊震颤着,脸色苍白虚弱地可怕。
暗蓝色的眼睛里,荡着缓缓的柔光,熟悉的内敛微笑,看得梁小夏直直愣住了,伸手握住他的手,感觉到温度,又摸向镜月胸口,眼睛一眨不眨地听到心跳声。
下一刻,突然放声大哭。
“镜月――!你个骗子,混蛋,坏人!你为什么要反复戏弄我,欺负我!看我流泪很有意思吗!装死就那么好玩吗!知不知道,你要是死了,我就把你的灵魂从地狱拖出来抽打,放在灵魂之火上烤,让你永远痛苦!把你的尸体一块块切开,一口口吃下去,让你永远属于我,让你永远不得安宁!我那么喜欢你,那么爱你。那么讨厌你!那么恨你!讨厌讨厌讨厌!……”
很少失态的梁小夏在这一刻彻底崩溃,边哭边喊叫着,疯狂地发现要被堵炸的心情。
“咳咳…咳咳…”
镜月安静听着梁小夏发泄,为她的眼泪而心疼,在震惊于她语无伦次的,病态的,类似告白的话语同时,又默默地涌上了暖融融的感动。
为了夏尔。他愿意付出包括生命在内的任何代价,失去她,他也不啻于化身恶魔,毁灭世界,让所有人同他一起品尝生命中失去的疼痛。
镜月本没有奢望夏尔对他的感情同样炽烈,他本以为。和他所能给予的感情相比,夏尔的族人,夏尔的弓猎会更重要。她先是一个精灵弓猎手,一个精灵女王,然后才是他的伴侣和恋人。
如今看来,为了他,她也要由神入魔了。
如果一生不得解脱,无法一起在生命之树中得到灵魂的永存,那么。就一起堕落,一起下地狱吧。
不管在哪里,永远都要在一起,否则就毁灭,毁灭对方,毁灭世界,毁灭一切。
不论他,还是她,都没有撤退与收手的余地了。
报偿的果实。即使被鲜血浇灌。剥开鲜艳美丽的表皮,已经红得发黑。镜月也吮吸得到其中无上的甜美滋味,甘甜地沉浸在其中,无法自拔。
哭声渐小,慢慢变成抽噎,梁小夏挣扎着坐起来,看着躺在地上的镜月,握着他的手,又笑了出来:“真好,你还活着,真好呢…”
蓄满泪水的双眼,弯弯地,甜蜜地笑着,坦诚而直白地表达自己的喜悦心思,看着那样美丽的笑靥,镜月胸腔一悸,突然很想吻一吻她的眼睛,想抱一抱她,想让她的笑容永远都不再有眼泪。
可他伤得太重,一呼一吸间都有闷痛,只是抬起手抚摸她的脸颊,就已经耗尽了全身力气。
“咳咳…”
沃尔奥尔在不远处假模假样地咳嗽两声,插进梁小夏与镜月身边,语气颇为不满:“夏尔,睡了三天,舍得醒来了啊…”
梁小夏向四周看看,这才后之后觉地发现,自己正躺在飞翔的骨龙背上,先前触及灵魂的规律震颤,恰吻合骨龙扇动翅膀的频率,骨龙嘴里叼着黑色骨笛,也是她们差点为之牺牲的笛子先生。
“我睡了三天?”
“是啊,没病没痛的,居然还睡了三天,怎么叫都叫不醒,重伤病人都没你娇气,真是懒到灵魂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