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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道士哪敢接下这话。
韩桂柔声道:“宁河,就依照王爷的吩咐如此行事好了,还有,把我和清心的屋子也让给客人……”
不等韩桂说完,小道士就大声道:“师叔祖,这怎么行?小柱峰青山观和莲花峰离着可有十多里山路呢!清心……清心师叔每次来莲花峰找我们玩……不对不对,是来莲花峰帮师叔祖借阅书籍,都累得不行……”
宁字辈的小道士越说嗓音越低,韩桂的徒弟清心小道童恨不得挖个地洞钻下去,完蛋了,这次回到青山观少不得要罚抄十遍典籍了。
白衣僧人转头对自己媳妇啧啧说道:“瞧瞧人家山上的晚辈,多向着自己的长辈,跟笨南北一块玩的那几个小光头,可都成天想着在咱们家骗吃骗喝。”
妇人笑道:“错啦,分明都是冲着咱们闺女去的。平日里我在寺中路上见着的小和尚多邋遢,可每次去咱们家,哪次不是穿上刚清洗干净的整洁僧袍?”
白衣僧人勃然大怒:“还有这回事?!”
妇人白眼道:“你才知道?”
白衣僧人愤愤道:“那几颗小光头就是欠敲打,还有笨南北更是笨,这不是引狼入室是什么?!”
妇人没好气道:“敲吧敲吧,敲出一个个顿悟才好,省得由你来当这个不拿钱只发钱的主持。”
最终,韩桂和小道童去一位掌律真人陈繇的清字辈弟子那里借住,而徐凤年就去当年练刀的半山洗象池茅屋住一晚,下山之前,徐凤年先把白衣僧人送到了下榻房间,韩桂则率先告辞离去,此时武当山上人人忙得焦头烂额,韩桂除去负责把徐凤年接入紫阳宫,其实手头还有一大堆事务要忙。其实山上各个辈分的道士都心知肚明,韩桂未来是要担当大任的,毕竟连老掌教王重楼也说过韩桂道心最稳,甚至连洪洗象也半真半假开玩笑说山上多桂树的小柱峰,最适合名字中带桂字的韩桂去修行悟道。而如武当山今硕果仅存的陈繇俞兴瑞两位最高辈分真人,对韩桂这个与世无争的晚辈也极为看重。
徐凤年送到门槛外,白衣僧人推门后突然转身问道:“见过贫僧的师伯了?”
徐凤年愣了一下才醒悟,是在说西域小烂陀山下的鸡汤和尚,老和尚正是龙树圣僧的师兄,点头道:“我能与拓拔菩萨战而不死……”
李当心摆了摆手,“人都死了,好话说给谁听。”
徐凤年默然,无言以对。
白衣僧人叹气一声,感伤道:“不过话说回来,师伯能落下心中莲,也亏得是你出现。当年我独身西行万里,是师伯放心不下,本意是去了西域那一处接我返回两禅寺,不曾想那一次停步,就停了二十来年。贫僧的顿悟之说,何尝不是受惠于师伯的心得。行了,一事归一事,闺女一事,还没完。不过师伯能落莲花,我得谢你一声。”
李当心低头双手合十。
徐凤年双手合十,轻轻还礼。
当徐凤年走后,白衣僧人关上门,妇人坐在椅子上揉着小腿肚子,笑道:“闺女呢,只有一个,南北笨归笨,到底早就是一家人了。唉,我要是有两个闺女就好了。”
李当心小声嘀咕道:“就算有两个闺女,我也不乐意当这小子的老丈人!见到一次就拿扫帚赶一次!”
妇人破天荒没有争锋相对,柔声道:“先前跟这孩子闲聊了一路,我聊起了咱们家东西玩心太重,他陪我聊着聊着,也顺口说了句无心之言,挺有意思的,大意是说他小时候才是真正的顽劣不堪,年少时总会嫌弃长辈如此这般那样的种种管束,结果好不容易等到自己长大了,猛然发现犯错了都没人骂上一句,反而怀念小时候了。”
白衣僧人靠着椅背,摸着光头。
不知为何,也有些怀念自己小时候给师父在耳边叨叨叨的场景了。
徐凤年在走出紫阳宫前,一名拂水房谍子头目和一位辖境位于武当山附近的校尉一同露面,两人都是身穿与普通香客无异的便服,抓住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向王爷禀报情况,这让徐凤年挺像个携带家仆豪奴出游的贵公子,今日紫阳宫内无寒门,多是与华盖郡乃至整座北凉官场关系深厚的外乡人,人人非富即贵,要不然就是许煌司马灿这些底气足以傲视王侯的“江湖散人”。据说连河州刺史的大公子和蓟州刺史的千金都联袂登山了,却仍是不得入住紫阳宫,而只能在神霄观内。
徐凤年听过了两人言简意赅且毕恭毕敬的汇报,也无什么发号施令,临近洗象池,就让他们忙自己的事情去。交谈不多,不过那两人仍是倍感荣幸,不论是城府深沉的大谍子,还是以性情稳重著称的实权校尉,相视一笑,都是满脸遮掩不住的笑意。这种发自肺腑的与有荣焉,是其它官场那种跟官场大佬凑近了混个熟脸的心态,其实有着天壤之别。徐凤年故地重游,才发现当年寂静无人的洗象池是这般热闹非凡,堪称比肩接踵,一问才知道似乎是有两人要在池中那巨石之上比武,很简单的规则,谁从石上落入池水就算谁输。徐凤年实在是挤不到池边去,就只能在离着洗象池还有五十步的地方站着,人流中还有许多前胸挂着只竹箱的小贩来往穿梭叫卖吆喝,嘴上嚷着“看高手过招,岂能不浮一大白咱们北凉的绿蚁酒”,要不然就是“买酒两壶,赠送北凉王在武当山习武语录一部”。池中巨石上两位高手大战正酣,徐凤年耳边都是轰然叫好声,放眼望去,只有当两位高手高高跃起时才看得见两人身影,一刀一剑,刀光剑影,交相辉映,这大概就是所谓的飘若惊鸿了吧。
徐凤年不知怎么就来了兴致,跟某个小贩买了些瓜子红枣,跟大多看客那样踮起脚跟伸长脖子,听着身边看客一惊一乍的招式讲解,有些自嘲,瞧瞧别人打斗是何等气派,看客如云,喝彩声震天响,比起自己跟拓拔菩萨当时最终战的那小巷交锋,可要威风多了无数啊。也对,好像这才是自己年少时梦寐以求的那座江湖嘛。徐凤年慢悠悠磕着瓜子,听着耳边都不收他半颗铜钱的友情介绍,很是惬意。根据身边那些小道消息最是灵通的耳报神,徐凤年得知正在酣畅淋漓一展身手的两位年轻侠士,在江湖上可都不是什么无名小辈,徽山大雪坪选出的新天下十人,其中那位佩名剑“五束素”的江湖俊彦,正是其中一位宗师的嫡传弟子的至交好友,关系有点远?是寻常阿猫阿狗就能跟天下新十大高手的亲传弟子沾亲带故吗?而用刀的北凉当地年轻人,那就更有来头了,据说是连北凉王徐凤年也爱惜其才,甚至亲口指点过两式三招刀法的。
听到这个,徐凤年比起先前听到东西姑娘曾经自称一眼就看穿了老黄的高手身份,更加忍不住呲牙咧嘴。就在徐凤年当下有些忧郁的时候,人流被强行挤开,徐凤年转头看去,是并肩而行的两名男子,皆是神情肃穆,一人怀抱长剑,一人双手负后,像是要即将参加一场去争夺天下十人名头的巅峰大战,徐凤年只得跟随身旁众人一起给两大高手让路,原来是在巨石那两位少侠大战落幕后,就要轮到这两位江湖分量更重的武林大侠登台比试了。一位江湖人称“江南梅雨剑”,一位江湖绰号“中原神龙”,听听,能有这样让人肃然起敬的绰号,还会不是大侠?
徐凤年给两位大侠让路的同时,心想自己好像至今还没啥拿得出手的绰号啊,是有点不像话,当年四人一起落魄寒酸地闯荡江湖,且不说那个给自己取了一大串绰号的女侠李东西,其余两个可都是有的。徐凤年唉声叹气,磕着瓜子,不光是当下忧郁,裆下都有些忧郁了。R105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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