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哪里是杨国忠那个蠢货以为的“助战”?
这分明是潜伏已久的毒蛇,终于亮出了獠牙,要一口将整个天府之国吞下!
突然!一股极其细微的震颤感,透过他紧贴的树干传来。
那震动微弱得如同蝴蝶振翅,却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频率。
紧接着,脚下的大地深处,仿佛有一头沉睡万年的巨兽被惊扰,发出了一声沉闷、悠长、充满痛苦的呻吟!
那呻吟声越来越大,越来越清晰,如同地底滚动的闷雷!
“不好!”老刀全身的汗毛瞬间倒竖,心脏像被重锤狠狠砸中!他猛地低头,对着树下嘶声低吼,声音因惊骇而变形:“地动了!快起来!吐蕃崽子动了!”
吼声如同炸雷,撕裂了雨幕下的死寂!
树根下的四人如同被强弓射出的弩箭!朱小刚第一个弹起,泥浆覆盖的脸上肌肉瞬间绷紧,眼中爆射出骇人的精光。
“瘦猴”以一个不可思议的姿势翻滚半跪在地,整只耳朵死死贴在冰冷湿滑的腐殖泥土上,捕捉着大地的脉动。
“铁脚”和“闷葫芦”同时跃起,动作快到只留下残影,腰间短刃和臂上小巧却致命的弩机已瞬间落入掌中,冰冷的杀机弥漫开来。
“老刀!”朱小刚仰头急吼,声音因巨大的危机感而尖利,“什么情况?!”
树顶,老刀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惊骇,穿透雨幕砸了下来:“动了!全动了!往东南!成都方向!他娘的……铺天盖地啊!像……像黑色的沙暴卷过来了!”
“范围太大!我们会被卷进去碾碎!”朱小刚的脑子在电光石火间做出了判断,多年的生死边缘锤炼出的本能压倒了所有思考。他像一头被激怒的豹子,低吼道:“快!弃重!往林子最深、最密、最难走的地方退!快!快!快!”
命令如同无形的鞭子,狠狠抽在每个人的神经上。没有任何一丝犹豫!
“五鬼”瞬间舍弃了所有碍事的负重——装着备用干粮的皮囊、沉重的备用弩箭匣、甚至包裹杂物的油布卷,只抓起最紧要的保命家伙——朱小刚死死攥住望远镜,“铁脚”和“瘦猴”一把抄起背上的鸽笼,“闷葫芦”则一把抓起仅剩的几块硬得能硌掉牙的干粮袋。
五道身影如同被无形的恐惧驱赶的幽影,转身就扑向森林更幽暗、更崎岖、仿佛能吞噬一切的腹地!
冰冷的雨水混合着汗水,顺着额角、鬓角疯狂地淌下,流进眼睛带来刺痛的灼烧感。
每一次吸气,冰冷的空气都像带着冰碴的刀片刮过肺叶,带来撕裂般的痛楚。
脚下是厚达尺余、湿滑黏腻的腐殖层,盘根错节的树根如同潜伏的巨蟒,不断绊阻着脚步。
湿透的衣物紧紧贴在身上,沉重冰冷,每一步都耗费着惊人的力气。
但他们不敢有丝毫停顿,甚至连回头看一眼的念头都不敢有!
身后,那来自大地的低沉呻吟,正以恐怖的速度膨胀、增强,如同跗骨之蛆,越来越近,越来越响!
脚下的土地开始剧烈地、持续地颤抖,仿佛下一秒就会彻底崩裂!
仅仅片刻之后!
轰隆隆——!
森林的边缘,如同被一只无形的、狂暴的巨手狠狠撕裂!
沉闷如雷的声响不再是来自地底,而是从地平线上炸响,瞬间盖过了天地间所有的风雨声!
那是八万匹战马铁蹄同时践踏大地发出的死亡轰鸣!
整片森林都在这种毁灭性的力量下痛苦地呻吟、战栗!
一股无边无际的黑色铁流,裹挟着碾碎一切的狂暴气势,从密林的边缘汹涌而过!
战马喷吐着浓重的白气,如同蒸汽机般嘶鸣,碗口大的铁蹄狂暴地踏碎泥泞,溅起一人多高的浑浊泥浪!
马背上的吐蕃骑士,面孔在雨水的冲刷下显得更加狰狞扭曲,他们野兽般地呼喝着,挥舞着弯刀长矛,眼中燃烧着赤裸裸的贪婪、杀戮的狂喜和对富饶成都的无限渴望!
长长的队伍在并不宽阔的道路上拥挤着、推搡着向前奔涌,望不到尽头,像一条在泥泞中疯狂扭动、择人而噬的黑色巨蟒,朝着东南方的成都府,全力冲刺!
朱小刚五人此刻已退入森林深处一片布满巨大乱石和虬结藤蔓的洼地。
他们紧贴着冰冷潮湿、布满滑腻苔藓的岩壁,身体蜷缩到极限,连呼吸都死死压抑着,每一次心跳都如同擂鼓,在胸腔里疯狂撞击。
即使隔着数里之遥,那排山倒海般的恐怖声势依然穿透了重重林木的阻隔,如同实质的巨锤,狠狠砸在他们的耳膜和心脏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