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翡做事,向来既有大开大阖的魄力,也有明察秋毫的细腻。对于王诚这个突然闯入视野、且可能关系到风驰未来能源命脉的少年天才,他在慷慨给予机会和资源的同时,也存了一份考察的心。那份基于保护囡囡而产生的、看“拱白菜小猪”的不爽,也让他下意识地想看看,这个骤然面对巨额财富的少年,心性究竟如何。
在李钧的极力推动和关翡的授意下,风驰前沿的法务和财务部门以极高的效率,为王诚那份“陶瓷界面结构”的非专利技术知识拟定了一份技术授权与合作协议。根据协议,风驰支付给王诚一笔高达
三百万元人民币
的首期技术授权费,并约定未来基于此项技术开发出的产品,王诚享有一定比例的销售分成。同时,风驰承诺全额资助王诚在帝都求学的所有费用,并提供必要的实验资源支持。
对于一个常年和奶奶相依为命、靠低保和关翡暗中接济度日的少年来说,这无疑是一个天文数字。当王诚在关翡、李钧和律师的见证下,在那份协议上签下自己名字,并被告知第一笔款项已经打入他以奶奶名义新开的银行账户时,他整个人都是懵的。手指因为用力而微微发白,心跳如擂鼓,巨大的不真实感包裹着他。
关翡没有多说什么,只是拍了拍他的肩膀,语气如常:“钱给你了,怎么用是你自己的事。安顿好家里,准备好去帝都。李总会帮你联系学校和补习老师。”
王诚重重地点头,心中充满了对关翡和李钧的感激,但更多的,是一种沉甸甸的压力和对自己未来的茫然。
接下来的几天,关翡通过李刚那边一个极其隐秘的渠道,让人留意着王诚家里的动向。他并非不信任,只是想确认一下这笔横财没有让这个本质纯良的少年迷失方向,想看看这孩子的“根器”到底如何。
反馈回来的信息,却让关翡在惊讶之余,心中那份因为囡囡而产生的不爽和挑剔,不知不觉消散了大半,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由衷的赞赏和欣慰。
王诚拿到钱后,并没有像一些骤然暴富的人那样,迫不及待地去享受、去挥霍。他做的第一件事,是带着奶奶,去了一家大型家电卖场。
他给家里那台吱呀作响、制冷效果差的老旧冰箱换了,买了一台安静、省电、容量大的新冰箱,因为奶奶总是舍不得丢剩菜,新冰箱保鲜更好。
他把那台画面闪烁、声音失真的老电视换了,买了一台清晰的液晶电视,因为奶奶眼神不好了,喜欢看电视解闷。
他给家里装了安静的空调,让奶奶夏天不用再摇着蒲扇熬过闷热的夜晚。
他添置了全自动的洗衣机和热水器,让奶奶不用再在冰冷的水里搓洗衣物,不用再烧水洗澡。
然后,他经过多方打听和仔细筛选,通过正规的家政公司,聘请了一位口碑很好、性格温和踏实的中年住家保姆。他仔细地向保姆交代了奶奶的生活习惯、身体状况和需要注意的事项,预付了足够的薪水,唯一的要求就是在他去帝都上学后,能细心照顾好奶奶的饮食起居。
做完这一切,他拿着存折,将剩下的钱,除了预留出购买一台他心心念念已久、用于材料微观结构观察的二手扫描电子显微镜(sem)附件的几万块钱之外,全部存了起来,然后将存折郑重地交到了奶奶手里。
“奶奶,这钱您收好。以后想吃啥就买啥,别省着。孙儿要去外面读书了,不能常在您身边,您一定要照顾好自己。”王诚握着奶奶粗糙的手,声音有些哽咽。
奶奶老泪纵横,反复摩挲着存折,又看着家里焕然一新的摆设和忙里忙外的新保姆,嘴里不住地念叨:“诚娃子有出息了……奶奶享福了……你在外面别惦记家里,好好念书……”
暗中观察的人将这一幕幕细节汇报给关翡:少年在选购家电时认真的比较,聘请保姆时超出年龄的稳重与细致,以及最后将几乎全部身家交给奶奶时那毫无保留的信任与孝心。
关翡听完汇报,沉默了许久,然后缓缓靠向椅背,嘴角不由自主地勾起了一抹复杂的弧度,那里面有释然,有赞赏,也有一丝不易察觉的……认同。
“这小子……”关翡低声自语,摇了摇头,像是终于放下了某种执念,“心思正,知道轻重,懂感恩,也担得起责任。囡囡那丫头……眼光倒是不差。”
他原本那点“自家白菜被惦记”的不爽,在王诚这番踏实、孝顺、有担当的行为面前,显得有些可笑和小气了。一个在巨大诱惑面前,首先想到的是改善至亲生活、安排好亲人未来、并且依然保持对知识追求的少年,其心性之纯良,远比他表现出来的那份科研天赋更为可贵。
关翡拿起内部电话,接通了李刚:“刚哥,王诚那边,不用再特别关注了。这孩子,不错。”
他放下电话,目光投向窗外,仿佛看到了那个清瘦的少年,正在用自己的方式,笨拙而又坚定地,为他所珍视的人撑起一片天,也为他自己的未来,铺设着坚实的基石。
这笔风驰给予的“第一桶金”,没有让王诚迷失,反而像一块试金石,试出了他内心深处最质朴、最闪亮的品质。关翡知道,这个少年,未来可期。而他与囡囡之间那朦胧的情愫,或许……也并非是一件需要他过度担忧的事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