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才——”
容晔摇摇头,“儿臣明白的,母妃,你不要多思。
在儿臣心中,您已是最好的母亲了,莫要再为儿臣之事忧劳。”
妇人闻罢,眼中似有隐隐泪光泛起,“好……好孩子。”
或许是情绪起伏勾动了病情,她开始不住的轻咳,“母妃……有些累了,你也早些回去吧。”
她见他穿的单薄了些,又叮嘱道,“天寒了,你回去后,让岑湘给你多备几件冬衣。
若是仗着年轻,便贪凉少穿,到了你父皇这个年纪,有你好受的。”
容晔朝妇人行了礼,对上那温柔慈爱的目光,“儿臣知晓了,母妃也要保重身体。”
语罢,他最后看了一眼堂上的妇人,那世人曾经眼中金尊玉贵、一笑倾国的皇贵妃,转身离去。
堂上人的目光也随他远去,汇入无尽的夜色,和那缓缓倾泻的月光里。
恩华殿的长明烛映照着她疲惫无神的花颜,也将那禁锢在纤纤玉足间银色的枷锁照亮。
她合上眼,闭目养神了会儿。又缓缓睁开双眸。
妇人斟了杯宁神的洛神花茶,毫不在意地一挥袖,将那茶连杯子一同拂落在地。
贴身女侍听见了动静,朝她走来,“娘娘,您这是怎么了?”
她温柔一笑,竟是有些许瘆人,抬手勾起贴身女侍的下颌,凑近道,“娘娘,谁是娘娘?这里,哪有什么娘娘?
好丫头,要唤本宫……舜华帝姬。”
……
宫道森冷,一路上遇上禁军巡防,领头人见了容晔,礼敬地朝他屈膝行礼。
容晔朝他微颔首,继续走他的路。
脑海慢慢浮现出着母妃对他说的最后一句话,“天寒了,你回去后,让岑湘给你多备几件冬衣。”
他应下了,可是他没有再告诉母妃,那个他曾经领进宫拜见她的湘丫头,早已经不在人世了。
或许说了,只是徒增她的伤心吧,又或者,她早已记不住这些。
论及母妃是个怎样的人,不论世人如何编排,在容晔心中,她都是世上最好的人。
可是后宫朝野,都防她如同提防蛇蝎。
只因她不过一介亡国帝姬,却能得父皇怜惜宠爱多年,连身份也可以替她伪造。没有母家依仗,便扶植了她年少有为的义兄齐彦,一路信重恩赏,直至官居一品,权倾朝野。
可母妃变成如今这样,也是因为父皇的愧疚和偏爱。让宫内有人生了嫉恨之心、利用之意,暗害她中毒渐深,日复憔悴。
他听宫人说,母妃头疼发作时会性情大变,敏感暴躁。可是母妃谁也不愿伤害,几度选择自损。
如此反复多次,父皇担心她出事,便派了心腹女侍贴身照顾她起居。
但他深知,母妃早已厌倦了这种照顾,困在这宫闱之中煎熬多年,她真的累了。
容晔的拳头逐渐握紧,他暗自起誓——
自古成王败寇,而他不甘。
他一定要登上至尊之位,让母妃的后半生享尽尊荣,至于暗中加害母妃的幕后元凶,则会为之付出应有的代价。
宫道难行,哪怕终究孤寒一人,他偏偏要向虎山行。
嫡庶之分阻不了他,满朝文武的非议更不能。
影子被月光悠悠拉长,容晔立于城墙下,却不曾回望一眼,因为他坚信,早晚一日,他会站在最高处俯视人间。
南国的恒亲王,容晔,会一直在这森森皇城走下去,直到登上顶峰的那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