莺儿应了声,低头出去了。袭人见气氛有些凝滞,忙笑道:“宝姑娘想得周到,这玉络起来确实稳妥。”
宝钗淡淡一笑:“他那玉贵重,自然要格外当心。”
不多时,莺儿取来了丝线。那金线熠熠生辉,黑珠儿线深沉内敛,都是上好的材质。宝钗亲自吩咐她如何捻线,如何起头,务必把每一颗珠子都络得紧密结实。
莺儿手法娴熟,很快就起了个头。金黑两色丝线交织,果然别致,只是那络子织得紧密,玉石的光华被遮去了大半。
宝玉看着渐渐成型的络子,心里越发不是滋味。这块玉自他出生就跟着他,虽不喜它,却也习惯了它的莹润光泽。如今被这金黑络子一罩,倒像是被什么束缚住了似的。
宝钗却十分满意,不时指点莺儿:“这里再密些。。。对,就是这样。。。务必络得结实,不能轻易松开。”
袭人见宝玉神色不对,轻声问:“二爷不喜欢?”
宝玉勉强笑了笑:“宝姐姐觉得好,那就好。”
正说着,外面忽然传来黛玉的声音:“好热闹,这是在做什么呢?”
黛玉走了进来,见一屋子人围着莺儿,好奇地凑上前看。当她看清莺儿手中正在打的玉络子时,眉头几不可见地蹙了蹙。
“这是。。。给宝玉的玉打的络子?”她问。
宝钗笑道:“正是。林妹妹觉得如何?”
黛玉没有立即回答,她仔细看了看那已经完成一半的络子,又看了看宝玉胸前那块被络住大半的玉,轻声道:“这络子打得是精致,只是。。。”
“只是什么?”宝钗问。
黛玉抬眼,目光清澈:“这玉本是天地灵物,晶莹剔透,如今被这金黑络子一罩,倒像是被关在笼中的鸟儿,失了自在。”
宝玉心中一震,这正是他隐约感觉到却说不出的话。
宝钗脸色微变,但很快恢复如常:“妹妹说笑了。玉是贵重之物,自然要好生保护。这络子既美观又稳妥,再合适不过。”
黛玉淡淡一笑:“宝姐姐考虑得周到。”便不再多言,转身去看窗下的海棠花。
莺儿手中的活计慢了下来,她偷偷看了眼宝玉的神色,又看了眼手中的络子,若有所思。
宝钗察觉到她的迟疑,温声道:“莺儿,好生打着,务必今日完成。”
莺儿只得加快手中的动作。
傍晚时分,络子终于打好了。金黑两色的珠线密密地络住美玉,只从缝隙中透出些许莹光。宝钗亲手为宝玉戴上,端详片刻,满意地点头:“这才像样。”
宝玉摸着胸前被络得严实的玉,只觉得沉甸甸的,不仅是玉的重量,还有那份被束缚的感觉。
袭人等人却都称赞:“宝姑娘好主意,这络子别致又大气。”
宝钗微微一笑,带着莺儿告辞离去。
众人散去后,宝玉独自坐在窗前,手中摩挲着那块被络住的玉。夕阳的余晖透过窗棂,照在络子上,金线反射出刺眼的光芒,黑珠线却深沉如夜,两种颜色交织,确实别致,却总觉得哪里不对。
“二爷不喜欢这络子?”袭人轻声问。
宝玉叹了口气:“也说不上不喜欢,只是。。。觉得闷得慌。”
袭人不解:“闷?”
“这玉像是被关起来了,”宝玉比划着,“原本它在胸前晃荡,自在得很,如今被这络子一罩,动弹不得。”
袭人笑道:“二爷想多了,玉哪里知道自在不自在。”
正说着,黛玉又转了回来,手里拿着一枝新摘的海棠。
“我忘了拿扇子。”她说着,目光落在宝玉胸前的玉络子上,停顿了一下。
宝玉苦笑道:“妹妹看,这玉可还认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