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睑下是两片浓重的青黑色阴影,几乎延伸到了眼角,像被打上了疲惫的烙印。
那是连日高强度、高压力的工作吞噬睡眠的痕迹。
然而,与此形成鲜明对比的,是她那双眼睛——依旧锐利如鹰隼,清澈明亮,闪烁着坚毅不屈的光芒。
仿佛两簇在寒风中顽强跳跃的火焰,执着地穿透重重迷雾。
她立刻站起身,隔着桌子伸出手,动作干脆利落。
“江常委,”她的声音有些沙哑,带着熬夜后的干涩,但语气异常正式,每个字都透着沉甸甸的份量,“非常感谢您能这么快就赶过来。”
她没有寒暄,握手的力道很足,传递出一种无声的压力。
江昭阳回握了一下,点点头,拉开椅子坐下。“应该的。现在具体情况到底怎么样?”
“瓶颈卡在哪里?”他没有任何客套,单刀直入。
赵珊深吸一口气,坐回座位,打开了面前一份贴着“机密”标签的蓝色文件夹,她的指尖划过几行关键文字。
“最大的问题就是两个核心嫌疑人,”她的语速很快,却咬字清晰,“林维泉和曲倏在最关键的问题上——谁是整个违法链条的发起者、组织者和最大受益者。”
“也就是我们所说的‘主谋’——这两个人,开始了狗咬狗,各执一词。”
“他们互相把自己责任推得干干净净,恨不得把对方钉死在主犯的牌位上!”
她将几张关键笔录的复印件推到江昭阳面前,上面用红笔密密麻麻地做了标注。“你看这里,林维泉反复强调,曲倏掌控着具体的资金流向和套取资金运作细节,他并不完全知情。”
江昭阳一边快速浏览,一边眉头越锁越紧。
“而曲倏这边,”赵珊翻到后面的笔录,声音带着一丝恼火,“说法就完全相反了!”
“他喊冤叫屈,说自己就是一个生意人,也是一个具体办事的人。”
“所有的一切都是按照林维泉的直接授意去操作的。”
“他强调自己就是个挡箭牌、替罪羊!”
“资金呢?”江昭阳敏锐地捕捉到核心问题,“涉案资金庞大,流向不可能完全隐匿。资金链条上的痕迹总能说明一些问题吧?”他拿起一张复杂的资金流向图,上面标注着多个可疑的离岸公司和影子账户。
赵珊叹了口气,“资金往来的痕迹,这是铁证,但无法明确指向谁是主导者。”
江昭阳的眉头已然拧成了川字。
他不再急于询问,而是开始仔细翻阅赵珊递过来的主要案卷材料。
一份份讯问调查笔录……如同一座信息大山向他压来。
他看得极慢,时而用指尖划过某行文字,时而停下来沉思片刻。
办公室里只剩下纸张翻动的沙沙声。
这确实是个棘手的案子。
两人都是浸淫官商两场几十年的老江湖。
对法律的边界、司法的程序、甚至办案人员的心理都有着远超常人的洞察和预判。
他们的供词看似矛盾尖锐、水火不容,恨不得立刻把对方送进深渊。
实则字里行间都透着一股精心设计过的陷阱和反噬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