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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近一个时辰后,土鸡坳长锋营斥候们仍是没有看到那一骑的南返身影,四十多骑,就地待命,气氛凝重。
虽说撤退路上,已经将这份军情,传递给一支相遇的兄弟斥候队伍,后者是一伍探骊营的老资历斥候,很快就会把这个消息火速送回铁碑军镇。
少年斥候已经拔掉箭矢,肩膀包扎妥当,此时与一名中年伍长停马北望,少年忧心忡忡,“那支斥候所在的青狮旗军,不是大隋杀神李彦超的嫡系之一吗?为何会出现在铁碑军镇北部边境?标长这一去……”
伍长无奈道:“等着吧。”
夕阳西下,一骑缓缓出现在地平线的尽头。
一身铁甲,披着灿烂的金黄色彩。
那人身后还跟随无人骑乘的四匹战马。
四十多骑斥候几乎同时向前策马狂奔。
正是那位按照约定原路返回的年轻标长,脸色微白,一身血迹,对所有人咧咧嘴,“老宋他们四个,我都带回来了,没理由让他们留在那边,死了连个坟和墓都没有,对吧?”
原来四匹战马背脊上,绑缚着老伍长他们的尸体。
除此之外,战马两侧,还满满当当,悬挂着一颗颗敌骑头颅,鲜血早已流干,一张张脸庞或扭曲或惊恐。
这幅场景,同时意味着,年轻宣节副尉所面对的敌人,远远不止那十余人大隋斥候。
陈青牛望向众人,问道:“这二十三颗脑袋的军功,全部分摊给老宋在内五人,如何?”
少年翻身下马,跑到驮着老伍长尸体的战马那里,少年斥候张开嘴,呜呜咽咽,哭了起来。
他最后抬起头,哭得满脸眼泪鼻涕,“标长,我不要战功!我不配!”
陈青牛低头望了一眼战马马背上的尸体,说道:“我相信老宋他们,觉得你没丢长锋营斥候的脸,所以这份军功,你不拿,才是对不起你的老伍长。”
几名伍长面面相觑,若说这些了不得的战功,分给老宋几个,当然是不幸中的万幸,没谁有异议,一般来说,有这么大一笔实打实的功劳打底子,就算关内家里有十几口人,下半辈子也可以不愁吃穿了。只是所有人都无比纳闷,只听说有侵占军功的武人,哪里有眼前这个年轻人这样,明明是自己浴血奋战得来的战功,却要送给麾下士卒?
陈青牛想了想,呼出一口气,“我想了想,铁碑这边可能通得过,但上报到马嵬大将军府后,可能会有人怀疑这笔战功的真实性,所以我想老宋五个,他们分去一半战功,其余的,我们四十多人均分,如此一来,比较稳妥,也省得因福得祸,横生枝节。【零↑九△小↓說△網】再就是小跳蚤之外的四人,关内家属如何,你们熟悉他们家庭的人,最好麻烦大伙亲自走一趟,也帮忙他们出出主意,是一口气换成抚恤银子,还是给家中少年换取几份铁碑军籍,都可以慢慢谈,还有,千万别让某些败家子,或是无良亲戚给败光了,咱们怎么都要让老宋四个,走得安心。”
他停顿了一下,笑脸牵强,“这些事情,现在不用着急,等回了驻地,咱们商量着给出个具体章程来。”
四十多骑长锋营斥候,听得人人红了眼睛。
年轻将种,在大胜而归后,不是说那些一人杀敌、慷慨激昂的言语,不是说什么老宋四人没白死,是给长锋营斥候长脸了。
相反,年轻将种的这些话,絮絮叨叨,婆婆妈妈。
陈青牛沉声道:“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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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近黄昏。
铁碑军镇最出名的这家酒肆,入夏后,除了卖酒之外,也开始售卖苦茶和酸梅汤,这两样都是扈娘子的拿手好戏,比那些酒水反而要更显得招牌一些,于是这座酒肆在夏天就成了避暑降火的好去处,裴老头这些个将军衙署的中下层官吏,喝不起青楼的花酒,或是去不起那几栋大酒楼,就喜欢吆喝着在这边碰头扎堆,人手一碗祛暑凉茶,要几碟花生米,几斤酱牛肉,斜眼打量着那位满身春意的老板娘,不是神仙胜似神仙。
陈青牛独自来到这座酒肆,巧的是陈青牛刚坐下,就下起了蒙蒙细雨,黄昏细雨相和,无形中为处处生硬的军镇,平添了几分柔和。陈青牛在回到长锋营驻地后,哪怕换了一身衣衫,可难免带着淡淡血腥气,好在这场及时雨,冲散了身上那些本就不易察觉的气味。陈青牛在挑选了张位于角落的桌子,沽酒美妇便抓紧忙完手头的生意,姗姗而至,陈青牛抬头微笑道:“两壶一斤装的杏花酒,一壶直接打开,一碟盐水花生,两斤酱肉。差不多刚好一钱银子,多出的几十文钱,就无所谓了。”
妇人娇笑道:“好嘞,将军稍等~”
她那腰肢一拧。
许多醉翁之意不在酒的酒客都看痴了。
只是妇人有些疑惑,为何这位年轻将军瞧着不太舒心?
陈青牛在等待的间隙,听到四周的低声议论,在说一桩有关扈娘子的风波,前不久有一伙衣着鲜亮的外乡豪强,慕名来此买酒,嘴上不干不净,满是荤腥,也就罢了,最后有个酒鬼竟敢借着酒劲,想要去搂扈娘子的小蛮腰,男人的头,女人的腰,哪里是可以随便摸的,西凉女子彪悍不输男儿,何况是常年需要抛头露面的扈娘子,她先是躲过了,算是做买卖求个和气生财,退让几分,不曾想那酒鬼站起身,当场就来了个饿虎扑羊,这下子彻底惹恼了扈娘子,随手抄起附近酒桌上一只酒瓶,对那色欲熏心的登徒子当头砸下,瞬间砸了个稀烂,力道绝对不小。
之后就是一场乌烟瘴气的混战,本地酒客人多势众,自然护着扈娘子,只可惜捉对厮杀的战力,远不如那伙外乡练家子,双方大抵上是均势,总之你来我往,十分热闹,闹剧直到有人喊出“死人了”为止,原来不知何时有个年轻士子闯入战场,估计还没卷起袖子就给人一拳撂倒在地了,然后一阵乱踩,于是就呕血了,胸前衣襟一大滩鲜血,跟一座小水塘似的,触目惊心。
最后这起动静不小的冲突,引来了城内四十精骑和近百步卒锐士的严密围困,将军衙署的三把手亲自出面,只是谁都没想到最后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把那几个来自隔壁军镇的汉子,罚了三百两银子,就都给放了。按说道理在铁碑这边,又是自家地盘,怎么都不该这么雷声大雨点小,加上军镇上下都坚信主将吴震跟扈娘子有一腿,难不成吴大脑袋真孬种到了连自己娘们都顾不上的可怜地步?
反正这段时日将军衙署的官吏,就没有一人敢来酒肆打秋风,生怕自己不小心就在吴大脑袋的伤口上撒盐,到时候以吴震出了名的小家子气,能给那个不长眼的家伙穿小鞋,至少两三年。
陈青牛安静喝着酒,还点了一碟花生米作下酒菜。
他不像许多醉翁之意不在酒的客人,喝酒并不喜欢呼朋唤友,拉关系套近乎,找位置也只找少人的桌子,也从不大手大脚,刻意点那最贵的酒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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