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儿心中一紧,垂首不语。
凤姐笑道:“太太疼她,只是我离不得她,少不得再留她几年。”
贾母点头:“你离不得她是一回事,也该为人家想想。若是有什么合适的,不妨考虑考虑。”
平儿站在一旁,如坐针毡。她们在谈论她的终身大事,却无一人问她的想法。这就是奴才的命运——生死去留,全凭主子一句话。
从贾母处出来,凤姐一路沉默。回到房中,她屏退左右,只留下平儿。
“方才老太太和太太的话,你怎么想?”凤姐问道。
平儿跪了下来:“平儿但凭奶奶做主。”
凤姐看着她,长叹一声:“你起来吧。我知道你的心思,你舍不得二爷,是不是?”
平儿抬头,眼中含泪:“平儿不敢。。。”
“不敢什么?”凤姐冷笑,“我早就看出来了,你对二爷有情。也罢,既然老太太都开口了,我若一直拦着,倒显得我小气。只是平儿,你得记住,就算你成了姨娘,也还是我的人。”
平儿怔在原地,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凤姐这是。。。同意她正式成为贾琏的妾室?
“怎么?不愿意?”凤姐挑眉。
“愿意。。。平儿谢奶奶恩典。”平儿叩首,心中五味杂陈。
当晚,凤姐便将这个决定告诉了贾琏。贾琏喜出望外,拉着平儿的手连声道:“早该如此!早该如此!”
平儿羞红了脸,心中却有一丝不安。凤姐为何突然改变主意?是真的体恤她,还是另有打算?
三日后,凤姐在房中设了一桌酒席,请来王夫人作证,让平儿正式给贾琏磕头敬茶,算是过了明路。消息传开,府中上下都来道喜,平儿却觉得那些笑容背后,藏着各种心思。
夜深人静,新房内红烛高燃。贾琏已经睡下,平儿却毫无睡意。她走到妆台前,看着镜中的自己,忽然觉得陌生。镜中人穿着桃红色的新衣,头戴珠花,脸上施了脂粉,却掩不住眼中的惶恐。
这就是她想要的生活吗?成为一个名副其实的妾室?
忽然,镜中多了一个人影。平儿吓了一跳,回头看见凤姐站在身后,不知何时进来的。
“奶奶。。。”平儿慌忙起身。
凤姐摆手让她坐下,自己则站在她身后,双手搭在她肩上,看着镜中的二人。
“从今以后,你就是二爷名正言顺的姨娘了。”凤姐的声音很轻,却字字清晰,“我待你如何,你是知道的。只盼你记住今日的恩情,莫要学那些得势就忘本的人。”
平儿在镜中对上凤姐的目光,那目光中有试探,有警告,还有一丝她看不懂的复杂情绪。
“平儿永远记得奶奶的恩情,绝不敢忘。”她轻声回答。
凤姐满意地点头,从袖中取出一个小锦盒:“这个送你,算是贺礼。”
平儿打开锦盒,里面是一对赤金手镯,沉甸甸的,样式却有些旧了。
“这是我当年出嫁时,母亲给的。”凤姐淡淡道,“如今转赠给你,望你早日为二爷开枝散叶。”
平儿的手微微一颤,锦盒险些掉落。她突然明白了凤姐的用意——这对镯子不仅是赏赐,更是提醒:无论她平儿得到什么,都是凤姐赐予的;无论她将来如何,都越不过正室去。
凤姐离开后,平儿独自对镜而坐,手中摩挲着那对金镯。它们很美,却冷得像冰,戴在手上,沉得让人喘不过气。
贾琏在睡梦中翻了个身,喃喃叫着平儿的名字。平儿没有回应,只是静静地看着镜中的自己,忽然觉得,这条她期盼已久的路,或许比想象中更加艰难。
窗外,一轮残月挂在空中,清冷的光辉洒满庭院。平儿想起多年前的那个夜晚,她第一次被送到贾琏房中,凤姐拉着她的手说:“从今以后,咱们就是真正的一家人了。”
那时的她,天真地以为这是命运的眷顾。如今才明白,那不过是另一段身不由己的开始。
镜中的平儿依然温婉秀美,可那双眼睛里,有什么东西永远地改变了。她知道,从今夜起,她将走上一条无法回头的路,在这深宅大院中,继续她如履薄冰的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