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雨村勃然大怒:“你派人打探薛家之事?好大的胆子!若是被薛家或贾府知道,我这官还做不做了?”他猛地一拍桌子,“我告诉你,从此再也不许提此事!否则别怪我不顾夫妻情分!”
娇杏从未见过贾雨村如此震怒,吓得噤声不语。但她心中的念头并未熄灭,反而愈加坚定。
机会终于在一个月后到来。贾雨村奉命离京巡察,需一个月方能返回。娇杏立即行动起来,她设法通过中间人给薛姨妈送去一封信,表示愿意出高价买下香菱,并承诺将她带离京城,永不回来。
然而这封信石沉大海,杳无音信。
娇杏焦急等待之际,老仆带回噩耗:薛家确实打算卖掉香菱,但贾府的王熙凤插手了此事,将香菱留在了薛家。
“为什么?”娇杏不解,“凤姐儿为何要管这事?”
老仆摇头:“听说是因为薛宝钗姑娘求的情。宝姑娘即将入宫待选,不愿家中此时传出卖妾的丑闻。”
娇杏颓然坐倒,心知这条路已经行不通了。有贾府插手,她再难有所作为。
贾雨村回府后,不知从何处得知了她的行动,大为光火。当晚,他冷着脸来到娇杏房中。
“我最后说一次,不要再管甄家的事。”他的声音冷如寒冰,“你可知如今朝中局势复杂,我每一步都如履薄冰?薛家虽为商贾,但与贾府联姻,势力不容小觑。你若再一意孤行,不但会毁了我,也会毁了这个家,甚至你自己性命难保!”
娇杏抬头,泪眼朦胧:“可是老爷,甄家对我有恩啊!若不是甄老爷和夫人,我恐怕早已饿死街头。如今他们的独生女沦落至此,我怎能见死不救?”
贾雨村冷笑一声:“恩情?你以为甄士隐当初真是出于仁慈才收留你?我告诉你吧,你本是罪臣之女,家道败落后被卖为奴。甄士隐与你父亲有旧,才将你买下藏在府中为婢。若是被人翻出这段旧事,你我都难逃牵连!”
娇杏如遭雷击,踉跄后退:“你。。。你说什么?”
“我早就查过你的身世。”贾雨村语气冰冷,“之所以不告诉你,是不想徒增烦恼。现在你明白为何我不能让你插手甄家的事了吗?一旦有人深究,你的身世就会被翻出来,到时别说救别人,自身都难保!”
娇杏瘫坐在椅上,脑海中一片混乱。原来如此,原来甄老爷收留她,是冒着风险的。难怪当年甄家遭遇大火后,甄夫人执意要带她一起回娘家,是怕她流落在外被人认出身份。
贾雨村见她面色惨白,语气稍缓:“我知你心善,念旧情。但官场如战场,一不小心便是万劫不复。我能走到今日不易,你我能有这富贵生活也不易。为何要为过去的事,赌上现在的一切呢?”
他走近,抬起她的下巴:“答应我,忘了甄家,忘了英莲。好好做你的贾夫人,享受眼前的富贵,不好吗?”
娇杏望着丈夫深邃的眼睛,那里有她熟悉的野心和欲望,也有她陌生的冷酷与算计。她终于明白,在贾雨村心中,官位和权力远比道义和恩情重要。
那夜之后,娇杏仿佛真的放下了执念。她不再提起甄家或英莲,专心打理家事,应酬官太太们的聚会,过着表面光鲜的贵妇生活。只有夜深人静时,她才会取出珍藏的一支银簪——那是甄夫人送给她的及笄礼物,默默垂泪。
时光荏苒,转眼又是一年春秋。
这日,贾府设宴,邀请贾雨村夫妇赴宴。娇杏本不愿去,但贾雨村坚持要她同行,说是有重要人物要见。
宴席上,娇杏心不在焉地应酬着各位夫人小姐,直到一个熟悉的身影映入眼帘——那是一个穿着淡紫色衣裙的少妇,正在为薛姨妈斟酒。她眉目间依稀有着甄夫人的影子,举止温婉,却面带愁容。
是英莲!娇杏的心脏几乎停止跳动。她下意识地想上前相认,却瞥见贾雨村警告的眼神。
宴席间隙,娇杏终于找到机会接近那个少妇。她假装不经意间掉落手帕,那少妇乖巧地替她拾起。
“多谢妹妹。”娇杏接过手帕,轻声问道,“不知妹妹如何称呼?”
少妇低头答道:“奴婢名叫香菱,是薛家的丫鬟。”
娇杏的心揪紧了。近看之下,香菱的面容更加清晰可见甄夫人的轮廓,尤其是那双眼睛,简直与甄夫人一模一样。
“香菱,好名字。”娇杏强作镇定,“你家中还有何人?”
香菱眼神一暗:“奴婢自幼被拐,不记得家人了。”
就在这时,薛姨妈的声音传来:“香菱,过来斟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