晴雯抓住她的手,“好姐姐,我知你一向有主意,可能救我一救?”
月光从窗隙漏入,照在麝月脸上。她眼中闪过挣扎,最终化为无奈,“若是别的事,或可周旋。可这次。。。太太动了真怒,又有人证物证。。。”她不忍说下去。
晴雯松开手,惨笑道:“我明白了。横竖是命该如此。”
三日后,晴雯被撵出贾府,据说病重不治,香消玉殒。怡红院从此少了一份鲜活,多了一份沉寂。
晴雯去后,袭人病了一场。病中,她将麝月叫到榻前,哑声道:“你是否觉得我冷酷无情,不肯为晴雯求情?”
麝月正在煎药,闻言手上一顿,“姐姐必有苦衷。”
袭人长叹一声,“太太最恨狐媚子,晴雯的模样性情,正是她最忌惮的。我若求情,非但救不了她,反而会让自己失宠。我。。。我不能不为自己打算。”
麝月沉默不语。她理解袭人的选择,却无法完全认同。在这深宅大院中,每个人都在为自己的生存挣扎,有时不得不做出残酷的选择。
药煎好了,麝月细心滤去药渣,端到袭人面前,“姐姐喝药吧。过去的事,多想无益。”
袭人握住她的手,“如今晴雯不在了,你便是院里第一得力的。他日若我也有个不是,还望你。。。”
“姐姐说哪里话。”麝月轻声打断,“你好生养病才是正理。”
然而命运的齿轮从未停止转动。贾府日渐衰败,大观园中的欢歌笑语渐渐远去。抄家之后,宝玉失玉,变得痴痴傻傻,贾母薨逝,整个府第笼罩在愁云惨雾之中。
这日,王夫人将袭人叫去,良久方回。袭人回来时双目红肿,显然是哭过。
麝月正在整理宝玉的书籍,见状忙迎上前,“姐姐这是怎么了?”
袭人未语泪先流,“太太。。。太太要我离开贾府。。。”
麝月一惊,“这是为何?”
“贾府如今的光景,养不起这许多下人了。太太说,已为我找了好人家,是城南蒋家的公子,虽是续弦,但家底殷实,人品端正。。。”袭人泣不成声,“我侍奉太太这些年,她终究为我打算了一回。”
麝月心中五味杂陈。她知袭人一心要做宝玉的姨娘,如今梦想成空,难免伤心。但换个角度想,能离开日渐衰败的贾府,觅得良缘,未尝不是好事。
“姐姐莫要悲伤,这是好事啊。”麝月柔声劝道,“蒋家既是好人家,姐姐过去便是正头夫妻,强过在这里做姨娘。”
袭人抓住她的手,“可我放心不下宝玉,也放心不下你。。。我这一走,怡红院就全靠你了。”
麝月苦笑,“姐姐放心,我自有分寸。”
袭人出嫁那日,简单而冷清。贾府已不复往日辉煌,连一顶像样的花轿都备不齐。麝月将自己的积蓄塞给袭人,“姐姐拿着,好歹添些妆奁。”
袭人推辞不过,含泪收下。临上轿前,她忽然道:“麝月,你记得那年端午,咱们一起编五彩绳吗?”
麝月点头,“记得。姐姐编得最好,二爷还夸你呢。”
“那时我以为,这样的日子会一直持续下去。。。”袭人哽咽难言,最终只道:“保重。”
轿帘落下,隔绝了两个世界。麝月站在门口,久久没有离去。怡红院的老海棠树在风中摇曳,落下几片残红。
回到院中,宝玉正坐在廊下发呆。这些日子他清醒的时候越来越少,大多时候只是静静地坐着,如同失了魂的木偶。
“二爷,外面风大,进屋吧。”麝月轻声道。
宝玉抬头看她,眼中有一瞬的清明,“她们都走了,是不是?”
麝月心中一酸,“二爷说什么呢?我不是在这里吗?”
“晴雯走了,袭人也走了。。。”宝玉喃喃道,“下一个该是你了。”
麝月跪在他面前,坚定道:“我不走,我永远陪着二爷。”
宝玉却笑了,那笑容苍白而虚幻,“傻丫头,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他忽然想起什么,从怀中取出一支旧簪子,“这个给你。”
麝月接过,认出是晴雯生前常戴的那支竹节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