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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掴一愣,还未转身,刚被楚风月放下的屠刀又由那人举起。
不用看也知道,来者何人。
“黄掴,你是为了抓着这把柄,次次牵制我和风月吧?”纥石烈桓端破帐而入,一刀径直锁了黄掴的喉。守卫们这才发现主帅之间好像有隙?然而见此情景一个个左右为难不知该怎么办好,里三层外三层地围过来,最后只起到个对外隔绝的作用。
纥石烈桓端也是在六月十九之后对黄掴的态度起了变化。原先在策谋方面和黄掴不相上下常常各持己见的他,从那以后遇事甚少有自己主张,不仅事事都极力站在黄掴的立场,还屡次把露脸出头的束乾坤往后拖。不仅如此,由于那晚战败后他对黄掴的解释是“全赖我和风月意乱情迷”,为了避嫌,为了将功补过,为了向黄掴证明自己能不再被女人拖后腿,桓端逐渐减少了策应楚风月的次数。
然而,此刻敢于把反对的话重新说出口,自然还是因为风月有危险,今次不同以往,她差点命丧徐辕之手!
“什么‘牵制’?”黄掴脸色微变,嗤之以鼻,一笑而过,“从何说起?”
“从何说起?从徐辕进入山东的第一刻起。众所周知,风月擅长强攻,但自从被你唤来对徐辕虚情假意以后,她似乎大材小用,屡屡自我抹黑。说实在的,次次采取卑鄙下流行径,虽可以看徐辕和红袄寨一拍两散的笑话,然而对风月的伤害才是最直接的。”纥石烈桓端的怀疑有理有据,“甚而至于,她还被人冒名顶替了来制造对她不利的舆论——众口铄金,积毁碎骨,只怕这几年她累积的军功全都烟消云散了。”
“我懂你不想她清誉受损,我也对不起她,可谁教徐辕对她有情?不得不走这捷径……”黄掴似乎有所忏悔。
“就因为‘亲近徐辕’这一件破事,风月的胜绩越来越少,不得不、越来越服从你的调遣。这就是你对她的牵制,也是你对我的牵制。关于六月十九我和风月的苟且,你黄掴之所以明明怀疑还故意表示相信,正是因为你刚好能够借机对我纥石烈桓端站上风!譬如这次蒙阴和泰安的分工,我对你的安排无法有异议。可谁又知道,你黄掴心里到底怎么想?”纥石烈桓端心情繁复,一时也没管哪句该说,哪句不该。
“桓端,你这是怎么了?!所以还怪我不信任你们吗,你们早就不信任我了啊。”黄掴难掩悲愤之情,仍然克制着不曾动怒,“花帽军来蒙阴来得太多,容易暴露我们的计划,加上我要拖缠徐辕的助手们在泰安,只能放束乾坤一个人来这里‘赋闲’和策应……我以为你必然懂我,没想到连你也……”
桓端正在领会黄掴的意思,束乾坤忽然一拍脑袋全想通了:“原来如此,你是要让师妹在蒙阴吃到大败仗,然后让师弟从泰安分援、这样两边他都不功不过!最后唯有你在泰安立功!好啊你,胃口不小,不仅要扶花之魅上位,还想着自己独吞军功……”瞬间,束乾坤对于三大蒙面高手的不爽也找回来了,“那三个蒙面高手,也是你一心扶上去,取代我和师弟的吧!”
“你口口声声我和那贱人有染要扶她上位,难道我和这三大高手也有染吗?!同是袍泽,分什么彼此!”黄掴满脸无辜,忍不住提高了嗓音。
“你对我师弟师妹表面上无条件相信,实际呢,到底是袍泽之谊还是一己之私?我觉得你是知道曹王府面临重建了,想将这些新人拉到自己身边,好组建一个属于自己的小团体!”束乾坤越说越觉得可怕,新旧交替之际难保有人暗中经营。
“现在搞小团体的是你们仨,好么!”黄掴哭笑不得,“真要拉帮结派,不如拉你们仨,谁会比你们在曹王府久!何况,活在战狼大人的眼皮底下,我吃了豹子胆敢乱来?!”他这句倒是个大实话,虽说楚风月因为长姐的战死而自觉失势,但她在曹王府的地位仍然很少有人能企及。黄掴说防花之魅变节可以直接杀了她,可是对更该防止变节的楚风月却一根汗毛都不敢动。
束乾坤一边说一边自己就懵了,索性闭了嘴;桓端和风月则相对一顾,默契地并未点头说话就交换了心得,楚风月想,确实,黄掴没有以上这些嫌疑,大伪似真,大忠似奸,桓端认同风月所想,并且为了适才黄掴那句“你们早就不信任我了啊”动容。
“可否不要因为一个女人就对我先入为主?我是个男人,难免要解决需求。”黄掴叹了口气,“不错,我对你们三个确实有过失望,但是,关于六月十九的失职你们已经对我做过解释,我虽不能达到‘用人不疑疑人不用’的为将之道,但还是能用‘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为官之道。我说我信你们,哪怕实际不信,都不会凭这一点来害你们,你们别想多了。”
楚风月着紧问:“所以你对六月十九知道多少?”这就是她在桓端出现之前嘴唇翕动想问的。
“你们说你们是苟且的,难道不是吗?”黄掴问这句时,既不像被劫持的人质,也不像借机反问的上级,令他们谁都看不穿他的心态。
“我们就是苟且的。不信的话,黄掴大人可以深入调查。”桓端立刻缓过神来,回护楚风月要紧。
“我很忙,不想深入调查这种琐事。”黄掴说罢,注意到桓端的刀缓缓放下。
刚想移动一寸,还好只移了半寸,电光火石间“刷”一声又一把剑架了过来,险些教还没来得及喘气的黄掴身首异处。
“束乾坤你!”黄掴差点岔气。
“你这几天总见不到人,战前战后找你都很难找到,你到底在忙些什么!”束乾坤头一次思路窜到桓端和风月的前头,脸色铁青,语带恐吓,“给我说清楚,否则,我也不能担保我剑长不长眼。”
“不错,黄掴,你很忙,那也该在和我们议事的帅帐,再如何对我们半信半疑,也不应神龙见首不见尾。如你所说,我们是同僚,我们还在曹王府最久。”楚风月倏然醒悟,重新严词厉色,“我想听听,关于这一点,你又要如何自证清白?”
桓端虽然没说话,脸色却表明:如果这一点不说清楚,前面被你黄掴打倒的所有疑点都将重新竖起。
“西线早已大定,林阡一直没到,你们不觉得奇怪吗。”黄掴三缄其口,终于眼含热泪,“事到如今,我也不能瞒着你们了,是的,曹王府的公主和驸马相杀,很可能是将曹王给害死了!”
“什么!”原还咄咄逼人的师兄妹三人和外面看热闹的守卫们,一瞬间,喧嚷的骚动的全都安静了下来、脸如死灰、心惊胆战,再一瞬,手里的武器叮叮当当自己掉了一地。
待他们仨看完战狼的具体情报才知,一向虚与委蛇笑脸迎人的黄掴,实际也有他忍辱负重的一面。若不是今日性命受到威胁,若不是迟迟不被人理解,他或许还要承受误解到下一战的结束——
作为这个风雨飘摇的曹王府、西线主帅和东线下级们的唯一纽带,多事之秋他怎能不日理万机!苦苦瞒着下属们有关曹王的噩耗,只是为了维系山东金军的最后一丝希望!
“原来如此,最近仆散安贞名为去济南养伤,实际是被您调去了山东河南交界。您将他安排在那里,是为了防止战狼大人过于悲愤被林匪设伏绊跌……”束乾坤赶紧把剑放了下来,对黄掴重新以敬语相称,“我……我错了,黄掴大人!”
“曹王他,怎么样了?!”桓端关心备至。
“凤箫吟那悍妇,当真和林阡一样恶毒!?”风月咬牙切齿。
“曹王是被那悍妇亲手打进的嘉陵江,但他……仍然有一线生机。你们若真想给他报仇,下一战,我就给你们全做主将。但切记,这是我给你们的最后一次机会,别再给徐辕任何仁慈,莫让旁人看低了你们!”
“好!”三人肃然,异口同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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