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娇龙的动作没有半分停顿,左手扣住绝影的肩膀,将他的身体死死按在云台上。刘醒非的声音再次传来,这一次带着劫后余生的沙哑:“绝影,你的死期到了。”
王座殿宇的穹顶在剧烈震颤,碎石簌簌坠落,砸在冰冷的白玉地砖上,发出沉闷的碎裂声。
绝影跪坐在高耸的玄铁王座前,胸口狰狞的伤口还在汩汩淌着暗金色的血,那是它身为灵体之躯濒临溃散的征兆。
但它没有半分狼狈,反倒仰头发出一声震彻殿宇的大吼——不是濒死的哀鸣,而是不甘于就此落幕的狂啸。
吼声未落,绝影束在脑后的青丝长发骤然挣脱束缚,如墨色瀑布般狂舞飞扬。
每一根发丝都在刹那间褪去实体,化为无形无质的剑气,细密如丝,却透着能割裂虚空的凛冽锋芒。
殿内残存的烛火被剑气掀起的气流卷得疯狂摇曳,映得绝影苍白的面容上,那双猩红的眼瞳愈发骇人。
“嗡——”
细微的剑鸣陡然拔高,千万道剑气之丝在同一瞬间爆炸射出。
它们不似寻常剑气那般狂猛,却如附骨之疽,朝着殿内每一个角落蔓延,地砖被割出细密的裂痕,梁柱上瞬间布满蛛网般的剑痕,连空气都似被切成了无数碎片。
这是绝影最后的力量,不是为了伤人,而是为了宣泄那股困于灵体、无法超脱的不甘。
就在剑气炸开的刹那,一道溜烟般的影子贴着地砖疾掠。
刘醒非左手揽着孙春绮的腰,右手将岳娇龙护在身后,三人的身形几乎融为一抹残影,速度快到极致。
孙春绮鬓边的发丝被剑气余波扫过,瞬间断成两截,她惊得攥紧了刘醒非的衣袖,却只听见耳边风声呼啸,连半分停顿都没有。
不过数息,他们便已退到殿门之外,堪堪避开了所有剑气的余威。
刘醒非停下脚步,回头望向殿内。
只见绝影缓缓站起身,重新立足在玄铁王座前,原本飞扬的长发已然消失无踪,露出光洁的额头。
它的身形愈发透明,暗金色的血不再流淌,取而代之的是缕缕消散的灵雾,显然已是油尽灯枯。
可它嘴角却缓缓勾起一抹诡异的笑,那笑意里没有绝望,反倒透着几分释然。
“死到临头,你还笑得出来?”
刘醒非皱眉,声音里带着几分不解。
“你先前那般狂妄,视天下人为蝼蚁,现在不也落得个灵体溃散的下场?”
绝影闻言,低低地笑出了声,笑声沙哑却清晰:“死有何惧?”
它抬眼望向殿外的苍穹,眼神里竟藏着刘醒非看不懂的憧憬。
“吾等身为灵体,生来便受限于此——能斩山裂石,能震慑一方,可终究是无根之萍,困于‘力’之一字,无法超脱轮回,更无法拥有真正的‘生’。”
它顿了顿,灵体又透明了几分,却依旧字字清晰:“今日身死,于我而言,倒是一件好事。若有朝一日,能挣脱灵体桎梏,转世为人,才算真正踏上‘活’的道路,那才是吾等该努力之时。”
刘醒非怔住了,他原以为绝影会不甘咒骂,却没想到会听到这样一番话。
“你去吧。”
绝影的声音渐渐微弱,身形开始化作点点灵光。
“主人王尸古最喜世间动荡,你若能在这乱世中制造足够的乐事,让他满意……说不定,将来我转世之时,还能借着你的光,得他几分青睐,也算我今日身死,留了一功。”
话音落下,绝影的身形彻底消散在空气中,没有留下半分痕迹。
唯有玄铁王座前的地砖上,一柄通体银白的长剑缓缓凝聚成形。
剑身薄如蝉翼,剑身上没有任何纹饰,却透着一股无形的锋芒,仿佛能融入光影,让人一眼望去,竟险些忽略它的存在——正是绝影的本命之器,绝影无痕剑。
刘醒非望着那柄剑,又看了看身边惊魂未定的孙春绮和岳娇龙,心中忽然生出几分复杂。
他原以为绝影只是个嗜杀的怪物,却没料到,这怪物的心底,竟藏着一份对“人”的渴望,一份对“超脱”的执念。
殿外的风卷着落叶吹进殿内,卷起地上的尘埃,也吹动了那柄绝影无痕剑。
剑身轻轻颤动,发出一声低低的剑鸣,似在回应着主人最后的心愿,又似在等待着新的归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