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更衣室翻了套刷手服,还特意查看裤绳在不在。
毕竟接下来的手术意义非凡,他可不想为了挂住裤子掰着站。
他换上新刷手服,刚走了两步,就体会到一股自由飞翔的漂泊感。
低头一看,发现腿内开了条大口子,小乐乐若隐若现。
他又回去在那堆尿戒子里翻了半天,发现剩下的不是没有绑绳,就是破成了一缕缕。
这种棉布被高温消毒几次,就脆得像卫生纸。
陈熙南从储物柜里掏出个订书机。
拿手机叉腿照着,连订五针,才勉强藏起乍泄的春光。
其实要说穿条秋裤,再不济穿条内裤,也不至于这么悲惨。
不是陈熙南不想,实在是因为‘穿不起’。
所有科室在内,没有一场手术是干净的。
腹水,脓血,羊水,甚至是屎尿都可能喷薄而出。
而手术台的位置正好在医生腰部,腰腹自然就成了污染重灾区。
电视剧里,医生都穿着一次性的防水手术衣。
但实际上,大部分医院还在使用绵质手术衣,丝毫不防水。
没办法,毕竟手术服是不向患者收费的,算医院的投入成本。
而院里预算有限,钱得花在面子上。
陈熙南钉完裤子,胸中不由地浮出几分悲凉,又去炫了两口葡萄糖。
对着镜子绑上头巾,用胶带把口罩牢牢贴到脸上,以免呼吸时的水汽沾到镜片。
准备就绪后,他走进手术室前的洗刷区。
这里是外科大夫洗手的地方,只有水槽和不锈钢的储物架。
两根水渍斑斑的亚叻色水龙头,像褪色的拐杖糖。
他踩下开关,仔细地洗刷着前臂。
足足洗了十五分钟后,举着手进了手术室。
助手帮他穿上手术服,他戴着手套走到台前。
段立轩仰卧在手术台上,被三钉头架夹着脑袋。
头发胡子都被剃掉,细小的伤口也都清创完毕。
脑壳涂满橘色碘伏,像个破烂的柚子。
嘴里插着呼吸管,眼皮被胶带紧紧黏上。
头上方撑着块绿色无菌布,开了个方形小窗,露出需要被钻开的部分。
像很多大厨不自己配菜一样,一台手术也不都是主刀做。
多数情况下,下级医生会把该划开的划开,该暴露的暴露。
这时主刀才踱着小方步过来,往手术台上一瞟,扬扬下巴颏儿:“切吧。”
切完后翩然离去,剩下的收尾缝皮都由下级医生完成。
但今天,陈熙南全程操刀,团队也是简得不能再简。
主刀(他),助手,器械护士,巡回护士,麻醉师,麻醉护理。
就这六个人。
他沉默地坐到段立轩头前,切开了头皮和骨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