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奔腾不休,神只独立于外,能够肆意地插手任何一个人的人生轨迹,却唯独无法改变祂们自己也参与其中的。
我要你做完这件事,这样,这一切就在祂们不知道的情况下闭环了。
你的两个信使都活着,都完成了既定之事,不再受任何力量的威胁,泰拉之战将彻底结束,人类获胜。
不再给他的父亲拒绝的机会,阿尔法瑞斯站了起来。他脱下外套,扯开衬衣的纽扣,露出了满是疤痕的胸口。
“一劳永逸。”他盯着帝皇说。“一了百了。”
从未有一刻,阿尔法瑞斯从帝皇脸上看见过这种神情,他不知道该如何形容它,只觉得好笑,但心里并不悲伤,甚至充满暖意。
他挺起头,站在扶手椅前,等待人类之主起身来杀他——但会客厅的门却先一步被打开了,安娜·德尔库纳斯走了进来。
她手上端着一只花边银盘,上面有四杯茶。
或者说,曾经有四杯茶。
哗啦一声,银盘掉落在地。
安娜被吓着了,阿尔法瑞斯可以轻而易举地分析出这一点。随着记忆的解放,他扔下的那些力量也正在回归。
假如再不死,恐怕用不了多久,他就会真正意义上的回来。
他可不能让这种事发生,否则曾经死在诺斯特拉莫上的那些第二十军团的士兵不就白死了吗?
说得稍微好笑一点,康拉德·科兹也白杀了。他的这个兄弟可不是个喜欢浪费的性子,按照他曾经命令军团做得那些调查和他自己从观察中得出的结论来看,夜之王恐怕是个非常节俭的人呢。
我可不想死了也被人讨厌。阿尔法瑞斯心想。
他放下手,走过去关上了门,又搂住了正颤抖着的安娜的肩膀。
他以为洛伦佐的妻子会哭,或者尖叫,但她没有这样做。她只是把那好看的一对细眉皱得紧紧的,然后努力忍受。
忍受什么呢?阿尔法瑞斯想要看穿谜底,他心底却有个声音叫他别这样做。
他没听,做了,于是如同遭受重击,嘴唇向下弯曲。
“对不起——”安娜沙哑而怆然地说。“——我再去泡四杯茶。”
“不必了,安娜。”阿尔法瑞斯用洛伦佐·德尔库纳斯的声音对她说道。“事情很快就要结束了,而且,客人们也不喝茶。”
你什么意思?他从她的眼睛里看见这句话,然后又透过再也忍不住的晶莹剔透的眼泪中看见一颗破碎的心。
真该死。蛇首想。
“我的事情很快就要结束了。”
他这样说,努力地保持着平静,仍然用着洛伦佐·德尔库纳斯的声音,但语调已经变成了他自己的。
奇怪的是,不知为何,安娜·德尔库纳斯丝毫也不惊讶。
她喘息了一会,抹去泪水,然后站直身体,轻声问道:“他是来杀你的,对不对?”
“对。”洛伦佐说。“是的。没错。”
“你说他是上尉,这是骗我的。”
“对。我罪该万死,夫人。”
“他到底是谁?”安娜问着,又转过头去看扶手椅上的那个面色惨白的男人。“你到底是谁?”
洛伦佐轻轻地按住妻子的肩膀,好让她直视自己。
“我们不能告诉你这件事,这是个秘密。”
忽然,她用一种非常天真的语气问道:“你不能不死吗?拜托。”
“不可以。”洛伦佐说。“我的死预示着某件事的开端,因此我不能不死,安娜。这就是我能说的全部了。”
她从他怀里挣脱出去,站离五步远,开始极为认真地打量他。从头到脚,从脚到头,来回数次后,她的眼中出现了痛苦。
“你不叫洛伦佐吧。”她低声询问,语气却很是笃定,像是已经知道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