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尔法瑞斯阴着脸答道:“忘记了。”
父亲看上去似乎有些意外。
“我真的记不清了,我封闭了所有超出洛伦佐·德尔库纳斯极限范畴以外的能力,甚至包括身体素质。”阿尔法瑞斯看着他,一字一句地说道。“做戏要做全套,我可没忘记马卡多的话。”
父亲的嘴唇抖动了一下:“这要付出相当大的代价,你和你弟弟究竟把自己的大脑当成了什么?”
“试验田。”
父亲长叹一声,转移了话题:“谈谈那位安娜女士吧,你们结婚多久了?”
“八年又四个月整。”
“平日里生活还愉快吗?”
阿尔法瑞斯点点头:“除了今天以外,我们没闹过矛盾。我将我的角色扮演得很好。”
“你指什么?丈夫,还是洛伦佐·德尔库纳斯?”
“两者都是。”蛇首平静地说。“洛伦佐在没有参军以前就是个性格古怪的人,战争加剧了他的心理问题。他本该走入歧途,但安娜将他拉了回来。他是个行动力强且道德观念较为淡薄的人,安娜就像是一把锁,锁住了他。他不会想要伤害她。”
“。你似乎在指责我。”
犹如置身事外一般,蛇首答道:“无此必要,这个身份和他所拥有的一切都只是为了今日而已。区别只在于我原本以为你可能会来的晚一些,但早点也没什么不好。”
父亲不为所动地坐在沙发上,神色逐渐变得冰冷起来:“我还有诸多疑问没有得到解决。”
蛇首低沉地笑了一声。
他看上去和‘基因原体’这个词语所指代的那一群人没有半点关系,就连外貌也与父亲记忆中的阿尔法瑞斯完全不同。
他所取代并扮演的这个人拥有方正宽厚的下巴,因常年受创而略微歪斜的鼻子,一双灰褐色的眼睛和一头棕发。他的身材也同样没什么值得说道之处,略瘦、不高,有点高低脚,而他显然不是那种习惯不穿衣服上街裸奔的人,那么他身上那些非常能够引人注目的疤痕自然也就没人可以看见。
从任何角度来看,洛伦佐·德尔库纳斯都不是个英俊的人,充其量只能算是长得还算过得去,不至于让人厌恶。他只不过是生活在这边陲之地的一座小城里的一个普通人。
是,他有个小官当,可这又有什么稀奇?他的一生没有任何值得在意的地方,只是芸芸众生中的一员,一粒尘埃而已。
和帝国与人类比起来,他算得上什么?
阿尔法瑞斯让以上这些话如流水般划过他的心。
他知道,正坐在他亲手做的那套淡蓝色天鹅绒扶手椅之一上的那个男人听得见这些话。
他知道这件事,就像他知道自己终有一死。假如他不死,无数个如洛伦佐·德尔库纳斯这样的普通人所拥有的世界就将毁灭。
但是,是什么让洛伦佐变得特殊?以至于他能得到第二十军团原体的亲自扮演?是因为他其实是卡西多里乌斯的直系祖先吗?
不,不是这样的。德尔库纳斯家族在银河各处都有分支,他们有一样的姓氏,但其中真正享有那张行商浪人许可证的就只有身处泰拉的主系而已。卡西多里乌斯是主系的一员,他的祖先不可能是洛伦佐这样的旁系。
“那么,答案是什么?”父亲忽然问道。
“是我让他变得特殊。”蛇首微笑作答。
冬季的下午很平静,外面没有风,但他的心已逐渐远去,抵达一片阴谋之海。
他挑出其中一件,把它铺陈在自己眼前,就像过去八年间的每个夜晚,他在书房的灯光下以凡人的心智摆弄电子元件时那般专注。
首先要找到起始点。
来了。
一个画面缓缓浮现:黑暗的皇宫,森然的王座——然后是黑暗之王。
宇宙广阔,但只要是有能力窥见祂存在的种族全都会这样称呼祂,哪怕语言各不相同。祂是预言中的毁灭者与终结者,但已经永远不会诞生,注定只会成为一个不愿被提起的名字。
黑暗之王说:你们的胜利已系于两名信使之手。对真神而言,时间是个可笑至极的概念。其中一人不会动摇,亦不会死去,他在物质界内的存在坚如磐石,祂们无法对他下手,但另一人不同。此人是个凡人,他会成为英雄,可在那以前,他仍是凡人,会病、会老、会痛、会死。他的时间与命运仍有可供更改之处。你们要改变这一点,而且要永远地改变这一点。
怎么做呢?兄弟二人异口同声地发问。
他的父亲也在此刻一同发出问询。
蛇首平稳地呼吸着,小心地将后续放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