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想,来日漫长,她和孩子也能生活得很好。
当下,除了太医署和夷安,朝臣尚不知她有孕。
法子有几。
最直接的,便是从闻鹤堂拎出一人,说他是孩子生父。
但是也得挑一挑,是择雍凉之处的人,还是择世家儿郎。
定下了,还得看哪家最合适,对权衡朝局最有利,将风浪控制到最小。
当然,闻鹤堂中还有第三股势力,那便是三千卫的人。
脱离于寒门和世家之外,这处最为忠心,但是择他们得有个更好的说头,堵住两头的嘴。
或许可以让雍凉和世家相互牵制,夷安不善此道,但这个方子江见月用过多回。
夷安整理着方案,想等她身子好些,让她自己拿个主意。
尚不足两月,江见月还没有坐稳胎。
且她的胎相较寻常有妊的妇人都要差些。
除夕夜回来就见了红,卧榻近半月才有所好转。
太医令惶惶回话。
概因是一来陛下幼年有疾,虽这些年一直调养,但到不曾彻底康健过。
再来便是政务缠身,思虑太过,得不到静养。
“行了,说完症状讲办法。”
二月二龙抬头之后,江见月终于可以下榻,在椒房殿翻阅夷安呈给她的卷宗手稿,“你们治病,朕治口舌。”
到底是一国太医署,杏林的圣手,经年的经验,开方配药,甚是有用。
三月里,江见月的胎相终于稳住,除了依旧吃什么吐什么,稍有梦魇,旁的总算都还好。
如此,她决定向朝野宣告这桩事。
毕竟已经显怀,冕服宽大可以遮挡,但是配套的大带、革带皆有尺寸,已然围不住她腰身。
她也不愿束腹,折腾自己,委屈孩子。
已经注定了要一人教养他,旁处总是尽量补足他。
这日早朝前,夷安问她,是否放出苏彦?
夷安道,“既然陛下已经决定按照自己的打算昭告天下,那么孩子同他已经没有半分关系。
但是您身子愈重,孕后期到月中,您都不可费神,需要有人统领百官理政,苏相是再合适不过的人选。
眼下纵是朝臣不言,九卿上的几位心照不宣,但外头已经起了声音,尤其是苏相的胞姐新平翁主寻他已久,苏氏宗亲连带苏家军的将领也出了声音,再关下去怕是会闹起来。”
“闹什么?人是在温氏子弟和他侄子手中丢的,闹起来就让他们自个压下去。”
江见月站在铜镜前,看镜中微隆的小腹,面上有温慈笑意,却是很快压下了眼皮,合住眼中一丝惶恐。
她没有告诉任何人,自除夕夜回来后,她总是梦见那年的渭河畔。
梦中,她跌在冰中裹尸、雪里埋人的道路上,纷纷扬扬的大雪很快就要将她同那些尸体连成一块时,她看见一架马车遥遥向她驶近,停下,然后车帘掀开,露出一张清风朗月般的面庞。
她好高兴,向他伸出手去,但是车中的少年只是提灯看了她一眼,然后落帘离开。
她在梦中惊醒。
脖颈间依旧残留着他指间的微凉触感,低眸看胎腹,也能看见那只修长的玉竹手。
她告诉自己只是梦,他不会的。
但是她觉得冷,后背空空。
“等生下孩子吧。”
她重新看镜中人,“生下孩子后,我就放他出来,也就再几个月的功夫。”
孩子在腹中,她总需要小心翼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