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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莽中路攻城大军又分三路,两条缝隙宽达六十余步,以供骑军驰骋传令或是增援,也便于军器监后续攻城器械通行。
三路大军,分别以万余步卒集结为一座方阵,以一杆高四仞的北莽帅旗作为主心骨,若是北莽皇帝亲征,按律大纛高达六仞,这处战场上,北莽太子以监国身份担任统帅,那杆大旆亦是高达六仞,其余如慕容宝鼎赫连武威种神通这些权柄煊赫的持节令大将军,作为草原一等一的封疆大吏,大军帅旗可用五仞,接下来实权万夫长和各大甲字军镇主将,则用四仞高的帅旗,旗帜上是绣以主将姓氏还是兵马营号,北庭南朝两京对此从不限制。
虽然最前排三座万人步阵都遭受到数位中原宗师的阻截,但是大体上保持阵型继续向前推进。每一座步阵,都有持大盾披重甲的精锐士卒作为开路先锋,这拨人并不携带兵器。草原骑军弓马熟谙,骑射冠绝天下,
早在大奉王朝就已经传遍中原,马背之上尚且如此,在阵中下马持强弓步射,更是不容小觑,不过三座步军大阵中弓手不多,各自仅有千余人,主力还是那五千多攻城步卒,披挂轻质皮甲,手持轻巧圆盾,腰佩一柄莽刀,跟随一架架云梯快速向前推进。
毕竟在北莽既定经略中,三万人身后那条横贯战场的大型弧线上,足足有两千四百架投石车的抛射,加上两翼骑军源源不断对拒北城城头进行骑射压制,以及三座大阵之后那清一色强弩步卒,整整六千人,负责驱动床子弩、大黄弩和猿臂弩,这些弩种曾经都在中原战场上大放异彩,在那场浩浩荡荡的洪嘉北奔中,昔年分别有家族子弟在东越南唐两国将作监担任主官的家族,便因为向北莽进献制弩工艺,被龙颜大悦的北莽女帝直接提拔为南朝乙字高门,迅速在众多春秋遗民家族中脱颖而出。
除此之外,三座方阵皆配备有十数栋楼车,每栋楼车都能够藏有弓手步卒三百余人,如同一座可以移动的巍峨蚁巢,外罩以巨大的特制牛皮,火油难侵,便是北凉城头那些威力远胜南朝的恐怖床子弩,也不易直接摧破楼车,一旦靠近城头,楼内弓手便能直接与守城士卒对射,同时架设横向云梯,如同一座悬空渡桥,配合城下士卒密密麻麻的蚁附攻城,和精锐敢死士凭借钉入城墙床弩箭矢的攀援而上,一正两奇,加上投石车、大弩阵以及两翼骑军的骑射,可谓防不胜防。
只不过由于那十八人的横空出世,导致战场竟然不是发生在那座西北边陲雄城的北城墙。
年轻藩王一人当先凿开阵型,深入北莽大军腹地,身后白衣洛阳紧随其后,她虽然没有出手杀人,但让那位新凉王没了后顾之忧,放开手脚,最终造就了徐凤年一人破甲两千的壮举,他以两袖青蛇杂以一式剑气滚龙璧,罡气如游龙,在北莽大军一线直撞而去,大有万军丛中我来取上将首级的气魄。
相较徐凤年惊天地泣鬼神的强势出手,缓缓前行的桃花剑神邓太阿显得相对安静许多,太阿剑出鞘之后,游曳不定,倏忽间璀璨现身,刹那间一隐而没,宛如雷霆大作的云雾之中,有蛟龙偶露狰狞,张须怒视。
在这位桃花剑神之前,先有徐凤年洛阳一前一后长驱直入,又有徽山紫衣和朱袍徐婴先后闯入步阵,使得邓太阿身前的北莽步阵早已凌乱不堪,而且几乎无人胆敢主动挑衅这位早早就与拓拔菩萨打成平手的中原武评大宗师,当初李淳罡生前万里借剑给邓太阿,那一战,虽说不曾明确分出胜负,但在北莽江湖宗师眼中,况且纯粹就杀伤力而言,邓太阿是当之无愧的人间第一人,当时就有人传言,兴许世上依旧有人能够境界高出邓太阿,但只要是生死之战,世上便绝对无人能够胜过邓太阿,至多是双方皆死的结局,如今邓太阿东海访仙归来,一向不曾佩剑游历江湖的桃花剑神,又太阳打西边出来地悬佩长剑了,如此一来,谁敢在这位剑客面前造次?
邓太阿没有刻意斩杀北莽步卒,步伐不快,稳步向前,身边两侧远处的步卒向南而去,邓太阿也视而不见,他更多是在凭借太阿剑寻觅拓拔菩萨的踪迹,形势与当初从北向南数千里追杀谢观应有些相似,只不过比起谢观应的几乎毫无还手之力,那位无论境界体魄战力都已是位于人间巅峰的北莽军神,显然并非如此,只是所谋甚大故意避战而已。
邓太阿不急不躁,偶尔环顾四周,心意所至处,即是那抹剑气长虹绽放处。
在邓太阿所在的那座北莽步阵,红紫两抹颜色如入无人之境,肆意杀戮。
朱袍徐婴身形灵动,喜好在北莽士卒头顶飞掠,丝毫不介意成为箭靶子,
每当面对大阵数百弓手的一轮轮攒射,依稀只见一袭猩红袍子在箭雨之中穿梭自如,轻巧飞旋,煞是好看。每次都以滚动双袖裹挟六七枝箭矢,随着身躯旋转,立即还以颜色,箭矢激射而返,她也从不在乎准头,只当像是一场蝶绕花丛的嬉戏,箭矢来来往往,竟是连她的衣角都不曾划破,倒是有不下七十名北莽弓手被她以箭矢当场贯穿头颅或是胸膛,至于被殃及池鱼的步卒,更是多达两百余人。徐婴气机虽然不以雄厚见长,却尤为绵长,每次落脚处,要么是拔高身形,接连踩在数枝箭上,辗转腾挪,如履平地,要么就是稍稍下坠,蜻蜓点水落在北莽步卒的头顶,那一脚踩下,如顽劣稚童赌气踩烂橘子,轻而易举便踩烂北莽蛮子的头颅。
一柄方阵步卒眼见那抹猩红向他这边掠来,只能闭眼胡乱劈出一刀,根本不奢望能够砍中那位行踪鬼魅的女子,下一刻,他突然意识到不管如何使劲,高高举起的战刀都脾不下去了。
这名士卒四周的北莽蛮子如见洪水猛兽,哗啦啦迅猛散开,只留下这只暂时略显茫然的可怜虫。
他睁眼后,惊骇发现自己那柄战刀的刀尖之上,站着那一袭朱袍,女子的绣花鞋就踩在刀尖之上,纹丝不动,俯瞰着他。
她轻轻一点,那柄战刀刀柄瞬间捅入主人的胸口,透体而出,她则借势后仰,堪堪躲过数枝向她面目射来的箭矢。
原本头朝地面的朱袍徐婴在坠地之前,挥动双袖,双脚飘落在地面,尚未踩踏出些许尘土,便一冲向前,抬手从袖管中露出一截白皙如藕的手臂,一掌按在一名北莽甲士的额头,后者如断线风筝倒飞出去十数步,身后三名步卒被巨大的冲劲撞得胸口粉碎,同样倒毙当场。
徐婴这次没有躲避一枝平射而来的疾速箭矢,那张欢喜相脸庞露出笑意,只见她伸出一根手指,轻轻抵住箭尖,箭矢速度不减分毫,却没有如愿射入这名女子的脖子。徐婴身形快如奔雷地一路倒掠而去,一直等到那枝箭矢自己劲道泻尽为止,她才身形站定,翻动手腕,轻轻握住那枝本该坠向地面的箭矢。
她展颜一笑,举目望向那名射出此箭的弓手,虽然那名北莽士卒装束与普通弓手无异,但是明显在武道一途已经登堂入室。
正与朱袍徐婴对视的古怪弓手神情冷漠,原本他伸手绕至肩后从箭囊抽出一枝羽箭,大概是发现强弓步射对于一位宗师而言,仍是太过不痛不痒,便收回手,抽出腰间战刀。
当他做出这个举动,四周同样有十数名弓手弃弓抽刀。
徐婴笑眯眯伸出一根手指,慢悠悠地朝那名士卒勾了勾。
此人属于南朝边军的百战锐士,无论骑战弓射还是步战,都极为精湛,是被北莽视为千金之卒的骁勇之辈,这种悍卒哪怕在草原北庭投军入伍,依附那些权贵大悉剔,绝对会被任何一名千夫长视为珍宝,他们一般都是十人一队,潜伏在攻城步卒之中,伺机而动,不仅仅熟稔捉对厮杀,更擅长小规模结阵对敌。这种平时分散各军、只在战时归属主帅统辖的南朝隐秘边卒,人数要远远稀少于针对中原雄城大镇的那两万步跋卒,不足四千人而已,所以一直被西京庙堂大佬们沾沾自喜地赞誉为南朝边关的怯薛军。
这种号称战力足可媲美凉州白马游弩手的南朝悍卒,此时在每座万人步阵隐藏百余人,故而仅有一名百夫长,很不凑巧,被朱袍徐婴挑衅的那一位,恰好就是那位百夫长。
这名百夫长死死盯住那袭猩红袍子,他稍稍犹豫便下定决心,举起左臂握紧拳头,然后以拳击右掌数次。在他摆出这个手势之后,除了那十余名扈从士卒,其余九队隐藏在步阵各处的南朝锐士,也都很快得到紧急谍报,迅速向此地集聚,试图围剿徐婴。
察觉到异样迹象的徐婴跃跃欲试,耐着性子安静等待。
如果说朱袍徐婴更像是孩子心性似的玩耍,根本就没有什么杂念心思,那么轩辕青锋的杀心之重,杀人之盛!
恐怕整座拒北城外广袤战场,就只有那位连破两千铁甲的年轻藩王能够胜出一筹!
大雪坪轩辕青锋横冲直撞,简直就是跋扈至极。
不同于徐婴漫步目的“四处逛荡”,只需要大致保持向前即可,这位大雪坪江湖盟主一开始选择的目标极其明确,体型庞大的楼车!
明摆着是谁在她的视野之中最为碍眼,那她就拆了谁!
偌大一个浩浩泱泱的离阳王朝,最不讲理的女子,名副其实。
第一架楼车被这袭紫衣一撞而断,如同腰斩。
穿过那架楼车之后,轩辕青锋身形转折,直扑第二架,当时她撕开牛皮后,钻入其中,不断有尸体四散飞出,最终当她出现在视野开阔的顶层望楼之上,车内三百士卒无一存活。
她有意无意远眺了一眼北莽大军腹地的战况,然后一脚重重踩踏而下,在她掠出楼车的同时,脚下那架出自南朝军器监之手的坚固楼车,轰然倒塌。
第三架楼车运气好些,被轩辕青锋一掌拍在那张巨幅牛皮上,那股磅礴气机,竟是振荡得整座楼车摇摇欲坠,一袭紫衣再入望楼,六七名北莽士卒根本来不及出手,就被轩辕青锋骤然间绽放出来的沛然气机,冲激得撞烂围栏,尚未坠地就已在空中七窍流血而亡。轩辕青锋回望一眼拒北城擂鼓台,看见那抹雪白之色,她有些怔怔出神,脚下这栋楼车在先前那股气机余韵牵扯下,依然摇摇晃晃,不过就在此时,来自侧面楼车瞭望台上的数枝箭矢,打断了这位徽山紫衣的思绪。她皱紧眉头,根本没有转头,只是随意一挥袖,箭矢便沿着来时轨迹倒飞回去,速度快至肉眼不可见的四枝羽箭,瞬间刺透四名弓手的胸口。
杀人之后,轩辕青锋显然犹然不解恨,隐藏在裙摆下的脚踝轻拧,整座楼车彻底倾斜倒向右侧那架,轩辕青锋不再去管两架轰然相撞一起的悲惨楼车,因为她发现北莽方面终于按捺不住,除了两支气势雄壮兵甲鲜明的精骑分别驰援左右两翼,各自杀向于新郎楼荒和韦淼柴青山这四位中原宗师,在大军腹部中央,动静也不小,而且截杀对象就包含她轩辕青锋在内,除了一支支人数都在千人左右的骑军,在离开原先大营驻地后,沿着两条步阵廊道缝隙向南方策马冲锋,还有一拨拨不披甲胄仅佩刀负弩的黑衣人物蠢蠢而动,行动隐蔽,并不出现在宽阔的两条“廊道”上,而是在步阵狭窄缝隙中低头弯腰快速推进,更有来自原本位于北莽大军后方的人物,趁手兵器五花八门,装束也大不相同,并无携带任何北莽边军制式器械,应该是倾巢出动然后被北莽朝廷收拢在南征大军里的北莽江湖高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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