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九年前的一个冬天,摩西·罗斯伯里和女朋友驾车飞驰在野外的路上。
女朋友苏珊娜心情奔逸,车速如梭,在柔和的月光下,摩西却忽然面色沉重地对苏珊娜说:“如果我哪天死亡或者意外失踪,你们找不到我了,我一定不是死于意外,凶手请在我的亲人里寻找。”
苏珊娜不以为意,认为既然这么说,你肯定已经掌握了有人要杀你的证据了吧?摩西神色复杂地摇摇头,而与此同时,摩西的亲生弟弟约瑟夫也说出了类似的话。
就在两年后,这对兄弟双双毙命,摩西死在了车里,约瑟夫上吊自杀,后来,苏珊娜没有在任何地方出现过消费记录和行程记录,根据失踪时间判定她基本死亡,现在这档失踪案的档案终于到了艾伦的手里,当然,不可能拿走纸质原件。
面对表情为难且疑惑的警察,艾伦无奈地表示:为了打通你们从上到下的关系,在这方面我也是出了钱出了力的,不能让我白走一趟吧,于是在室内只留一盏灯的情况下,档案纸在幽明闪烁的蓝光,一排排整齐划一的字被艾伦从舌尖到后脑勺嚼了一遍,烂熟于心,回去以后他就写了下来:死者摩西被分尸,还被抛尸在了不同的位置。
两只肉被鸟剔食的手在鸟巢下方的土堆里,两双腿和两只手臂也被抛弃在了不同的地方,至于可以辨别身份的头部和躯干骨都在冰封的湖底,低温对尸体和伤口造成了二次破坏,能够分辨出贯穿肺部的两道利落至极的刀伤,根据法医的死亡判断,摩西死于窒息,因为凶器贯穿肺部后,在胸腔里停留了许久,导致肺部只能扩张不能闭合,也就是人只能呼气不能吸气。
除此之外,死者的脖颈处,手腕处和脚踝处都发现了勒痕,勒痕与摩西车内的一条绳子形状相符,很有可能曾经有绳子将这三个部位相连将本就难以吸气的身体形成弓形,进一步加剧窒息感。
有加油站的人证表示那天摩西驾驶着车,带着他的妻子苏珊娜共乘一辆车前往新发现的钓鱼地点,后座的苏珊娜正戴着口罩,手机里放着肥皂剧,苏珊娜发着低烧,声音沙哑地问价格然后付了油钱,而这之后进入了一段监控损坏的路段,然后摩西就死了,被残忍地分尸,苏珊娜本人则在成为怀疑对象后失踪,疑似逃避警方的问责,最后也没有人找到她的尸体。
警方最终判定这起案件为夫妻之间争夺财产而进行的互相预备杀人,因为在摩西的车子里找到了绳子和刀,以及一击必晕的棒球棍,最后摩西被杀死,分尸,抛尸;而苏珊娜杀完人后从杀完人后的感觉中回过神来,害怕牢狱之灾而不停逃亡,而约瑟夫也成为受怀疑的对象(财产的分割者),他受不了社会舆论的谴责,而上吊自杀。
这个案子显然虎头蛇尾,艾伦心想:如果苏珊娜是为了财产预谋杀害自己的丈夫,她为何选择在摩西开车时坐在后座?结合棒球棍,也许是在后座方便挥棍击打,但是她为何在车里还戴着口罩看剧?
这不符合一个即将实施暴力犯罪者的需要专注和观察的心态,苏珊娜极度惊恐并逃离现场,最终杳无踪迹的行为,更符合一个被陷害的无辜者反应,而非冷血杀手。
艾伦会来扒拉这件多年前的老案,正是因为他想寻找将柏德扳倒一军的突破口,因为她是两位死者死亡的直接收益者,遗产让她赚得盆满钵满,动机这一块她很明确,却没有谁把怀疑的目光投射到她身上。
在翻阅了手头的大量资料后,艾伦的心里慢慢浮现出了一个案件的完整过程推测——如果我是柏德,我想要财产所以需要除掉两个哥哥,那我会怎么做呢?艾伦猜测柏德是屏息凝神地躲进了后备箱里,不过,面对着摩西这个体力远高于自己的男性,女性基本不可能做到单独作案。
有一个不是猜测的猜测:苏珊娜和自己的小姑子为了瓜分财产,同仇敌忾决心杀人,不过那俩梅赛德斯虽然宽敞,躲进去一个人还要让摩西这个车主不知情,难度不是一般的高;这种将脖子与脚踝连接形成紧绷弓形的窒息捆绑法,非常独特且残忍,很需要点心理素质,苏珊娜那丧家之犬的模样可不符合艾伦心中的凶手画像,艾伦翻了翻笔记本,发现车内搜寻到的物件有一个巨大的hellokitty,两米多长,表面布满了血,他猜测柏德是有可能躲在这里的。
“那么,让我擅自猜测一番。”
“柏德先是暗中研究了自己兄长摩西热爱飙车的活动迹象和身边的人,以及爱好兴趣;确定他喜欢在危险的山路上飙车,还为自己找到了合适的替罪羊:一个曾经因为财产纠纷和摩西扭打在一起的苏珊娜,约瑟夫在一次争执中英俊的脸被摩西划伤毁容,间接导致了约瑟夫和女朋友分手。”
“柏德熟悉了周围的监控和二人的行动轨迹,1月13日深冬时分,她再次登门假意拜访摩西,然后找机会躲进了摩西那大开的后备箱,那时想必苏珊娜正在摩西的车后座里,因为感冒嗓子哑了,戴着口罩和耳机看电视剧,借着电视剧声音的掩护,她没有发现后面有个人正悄悄靠近。”
“就这样,在摩西上车之前,苏珊娜被柏德用棒球棍打晕,衣服上沾了不少这个女人后脑勺溢出来的血,然后柏德脱了她的衣服,套在自己身上,并戴上事先准备好的假发和口罩以及毛手套,手套里还包了一层塑料手套防止沾上自己人体组织,然后戴着口罩和耳机坐在后座等待摩西的来到。”艾伦顺便查了一下苏珊娜:苏珊娜和柏德年龄相仿,两个人身高形体差异不大。
“摩西上车开车,在山路上一路狂奔,期间柏德还有意外收获:他发现摩西外套内层里藏了两把大砍刀,以及副驾驶下的绳子和乒乓球,很可能是要趁着无人的环境杀了貌合神离的妻子以独占资产,柏德心想真是刚想睡觉就有人送来枕头;她临时起意想出了一个更好更完美的计划。”
“按照柏德的力气,我认为当时她一个普通女孩是不可能打得过摩西这样一个男人的,这点是唯一说不通的的地方,继续:摩西不知道后座的女人已经换了人,他找了个地方停下车,刚想摸到砍刀,太阳穴上却挨了重重一击,瞬间让他昏迷了过去,这样一来,车内两人都昏迷,但是鉴于苏珊娜已经昏迷了一段时间,如果是我的话,会决定给她蒙上眼睛,再塞一个球在嘴里防止她忽然醒过来大叫,或者用肌肉松弛剂,她应该很好搞到这类用具;接下来她将摩西扯到后座,将他绑起来,用一整个绳子先在脖子上栓一个圈,然后顺着腰部拉下去,把脚踝绑在一起栓一个圈,这样就将脖子和绑合拢的脚踝连接在了一起,形成一个紧绷弓形,摩西会出于求生的本能保持着这个姿势,否则就会因为拉伸力窒息而死。”
在法医诊断那里,摩西的眼睛周围有被蒙上布的痕迹,嘴巴也被不知名物体撑得很大,这是为了误导警方的手法。
接下来,柏德打开后座车门,然后坐到主驾驶位,继续开车。
加油站工作人员说过他会立刻注意到苏珊娜,是因为苏珊娜穿着一身很鲜明的洛丽塔裙;后来在为数不多,质量欠佳的监控下,只能看到一个穿着黑色洛丽塔的瘦高模糊的形象,和苏珊娜那天几乎一致。”
“开车开到了预定好的一段没有任何监控的路,正好到摩西快要醒来的那一刻,柏德将自己衣服上的血抹在摩西为妻子准备的两把刀上,然后调准位置,瞬间插进他的双肺,这个伤口的流血十分致命——导致摩西的肺部只能扩张不能收缩,只能呼气不能吸气,十几分钟后,摩西就这样在柏德的注视下死去了。”
“柏德在车内拔出刀,用这两把刀将摩西的尸体分开,然后用车里自带的大袋子分批装,分别抛尸在野外的一口井中,湖底,野生鸟巢,属于冬天的特殊的鸟,它们会迅速啃食尸体,土里这些都是要让摩西的尸体暂时不被人发现;趁着苏珊娜还没醒,柏德把衣服还给了他,替她恢复到衣着略显凌乱的状态,最后离开。”
“我想不远处的村庄其实有人注意到了这个穿着显眼的女性,但是村民认为是来丢垃圾的,后来的故事,嗯,可能是苏珊娜悠悠转醒,被满车的血迹吓得魂飞魄散,立马开车逃离,后来摩西的家人报警,尸体被钓鱼的人发现,所有的线索都指向了苏珊娜,苏珊娜害怕地逃逸在外;而面对外界针对财产斗争引发舆论的重重压力和媒体铺天盖地的指责,约瑟夫心理防线崩溃,自暴自弃地选择了自杀上吊?”
不过,这只是他的推测,其实案件过去了这么多年,很多证据都随着时间湮灭了:仅凭一些衣物碎片,血迹,哪怕艾伦最终那个可以的hellokitty玩偶,也难以以故意杀人罪起诉柏德,但是没关系,他需要的仅仅是一个突破口而已,一个让柏德身处污泥的契机,就算艾伦自己力量微薄,但是艾伦相信政府里一定有敌视她的力量存在,我不行,也肯定有人能替我做到……他的目光锁定在了一个关键的时间节点。
苏黎世联邦理工大学的校长办公室里,长长地挂着一排相框。
每一年的毕业生里都会有人找校长拍照合影留念;其中被中国传统木雕相框装裱起来的一张照片尤为显眼:
里面是前任校长和一位老妇,以及金发蓝眼的姑娘,姑娘形容忧郁风雅,洁净美丽,让人移不开眼,白里透红的脸如极地的玫瑰,浅金褐色的头发,纤细瘦弱的身材,和穿着的深黑色皮草,薄纱配塔夫绸的黑裙,只能在中世纪的小雕像里找到。
不过老妇则要更让人印象深刻,这倒不是因为更漂亮,而是她衰老的脸上浮现出亲切温柔的神态,笑时每一条皱纹都花苞似的舒展开,如饰品般点缀在脸面各处,那双掩藏在浓密睫毛下的烟水晶色的眼睛,深情蜜意地注视着摄影师和站在相框前大量的人——这使她比看起来年轻。
不过,在基因修正技术诞生的年代,从外表判断年龄并不准确;老妇大部分时候是年轻的女人,只有特别忙碌没时间调理身体的情况,才会变得衰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