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直起背脊,恢复平婉温谦的模样,含笑道,“除夕宫宴还未过半,师父快去吧。”
好似这日午时,夷安翁主来看她,在府中用过午膳,赖着不肯走,道是称病不赴宫宴,只陪她共渡除夕。
她却一路送人出来,直到这门边,说着和此番类似的话,劝她早些赴宴,莫要逗留此间。
她不忍为数不多对她好的人,因自己惹君上不快,耽误前尘。
亦为自己能得更长久的依靠,便也可以忍这一时的孤寂。
所以,这样的话二次脱口,已是说得平静而自然。
只存一点点贪心,她伸手握住了苏彦手中的那盏灯。
他奔赴数百里带来的微光,足矣让她在风雪夜独行。
苏彦松手,赠她灯火。
却不曾离去。
雪落满身,风吹袍摆。
他踏过门槛走近她,伸手拂去她肩头的雪花,然后从赶来的婢女手中接过雀裘,给她披上。
小公主握紧那灯笼,心头发烫。
听他说,“师父今早飞鸽传书你父皇,估算赶不上宫宴时辰。
免累北宫门开合,便不再赴宴,然亦不敢却陛下恩赏,故入公主府度除夕。”
他的嗓音里带着抚慰人心的笑意,打消她的顾忌,“是故你不必忧心,明日无人会弹劾臣夜入公主府。
只会有人赞誉公主年少行事端方沉稳,代君设宴待臣,为父分忧。”
这分明是来壮势的!
一旁的阿灿和陆青都已听明白,唯一贯伶俐的公主却茫然望着眼前人,似是没听清他说的话。
苏彦抬眼看漫天飞雪,眸光倒映星辰,“臣今日奔回,一路膳食未及用,只饮了半瓢水。
殿下若觉臣过府叨扰,臣便告辞……”
“快去传膳!”
江见月匆忙吩咐侍者,往苏彦袖角处伸了伸手又缩回去,拎着那灯笼转过身,低声道,“弟子给师父引路。”
苏彦扫过自己袍袖,含笑随上。
*
堂中摆膳,两人脱鞋入席,对案而坐。
苏彦看一眼侍奉在侧忐忑不安的陆青。
“不关阿青的事,她是按我的意思回信的。”
江见月替她解围。
苏彦笑笑,冲陆青道,“下去守着吧,这处我伺候殿下便可。”
“你们也下去。”
江见月吩咐阿灿,“我给师父侍膳就成。”
殿门合拢,地龙取暖,屋中唯剩二人。
有一个瞬间,江见月如堕梦中。
“……阿母不能伴你长久,索性你还有师父。”
这个除夕,阿母陪她用膳走后,师父便来继续伴着她。
他们,都不舍她一个人。
江见月给苏彦斟酒,“师父,没人时,我还这样唤您,您能还唤我小字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