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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阳初升,浮动的白雾缓缓消散,摘星楼塔顶金光闪烁。
陆华亭抬眼,对面檐角趴着几个布衣大汉,把脸藏在屋脊兽后,安静地与房檐融为一体。
再向下看,颂念声中,三个宾使牵着白马,正绕摘星楼行走。白马身驮着佛骨舍利,无论是塔下的贵主,还是远观的百姓,都莫敢高声语。
偌大之处,只有木鱼和颂念声飘扬在空中。
贵主们聚集在塔下。马皇后尤其虔诚,被燕王妃搀着,泛出了激动的泪花。相较之下,李焕面无表情,像一根铁桩,赵王李盼更是了无意趣,站着都要昏睡过去。
李玹将身边人的动静收入眼底,却站得很直,不动声色,他记得群青似乎信这些,却没寻到她的人影:“青娘子没来?”
寿喜:“青娘子说是身子不适,告假没来。”
“不适,她怎么了?”
“奴才不清楚,待结束之后打发人回去看看。”
李玹颔首。眼前有几十个绘佛妆的宫女手持缠花,列队经过。
她们年纪不同、有胖有瘦,均承了圣人恩典,要被放出宫,故而神情专注肃穆,竟让人觉得无比和谐。
她们的祷服下摆在绒毯上拖行而过,远处的林瑜嘉死死盯着绒毯,没看到火花,心中奇怪。但他已让楚典衣做过手脚,不当有误,应该是晨露湿重的缘故,要等太阳出来才有好戏。
李玹原本未曾留意这些宫女的容貌,任凭衣摆在视线中次第而过,直到其中一个娘子走路姿态熟悉,他的视线向上。
那娘子低头垂睫,即便面盖佛妆,李玹仍然认了出来。李玹盯着她看了几息,呼吸一滞。分明在列队中,撒谎称病是要做什么?
群青余光看到李玹的视线黏着在她身上,他看到她了。前方,郑知意扬声道:“臣妾看太子殿下面色苍白,可有不适?”
郑知意手捧雪白的优昙婆罗,正是这一队持花宫女的领头人。她远远地回望李玹,眼神中暗含警示。
李玹瞪着她,郑知意眼中却并无惧色,显然,这其中有她掺和一脚。
这一问,周围人的目光都聚集在李玹身上,宸明帝的目光还有几分不满。众目睽睽,李玹只得克制情绪,道:“本宫无事,每逢秋日都气色不佳。太子妃关心则乱,不要乱了队列,本宫还等着迎佛骨入塔呢。”
见太子没有发难,群青捧花的手捏紧,随其他宫女离开。
回到香架旁,群青便幽幽地盯着林瑜嘉。
林瑜嘉代表礼部宣念祷词,举三炷香,隔着香,他对上群青的眼睛,诡秘地扯起嘴角。可怜六娘急于报仇,殊不知等他动了手,第一个被抓的就是她。
只是此时风向不佳,烟雾不住地往他脸上飘,熏得他双眼发红。
将香放进香架时,林瑜嘉手一抖,一截长长的香灰落在绒毯上。
只要这绒毯里的芯子烧起来,很快就能蔓延到贵主那处。然而他看了片刻,眉心微凝。香灰躺在绒毯上散开,却没有丝毫燃烧的痕迹。
地毯有问题。
林瑜嘉反应过来,定然是有人把那浸着蓖麻油的地毯又换了!
他望向群青,群青似乎浑然不知,还向他使眼色,质疑他怎么还不动手。
林瑜嘉将祷词的一角放火盆中点燃,心内一团乱麻,按照商量,他该“不慎”将这祷词掉在绒毯上。然而此时,他却只能收手。
事情好像被人觉察了,群青若要复仇,让她自己去出头,他决不能留下把柄。想到此处,林瑜嘉将祷词安稳地赛进铜盆里烧了,他松了口气,垂袖站在一旁。
他瞥向群青,出乎意料地,群青非但没有失望神色,反而在笑。
她唇边笑意极浅,如春风吹拂,如释重负,却令林瑜嘉心中浮起不详的预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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