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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青娘子,气数尽于今日。
他看见李玹并未让群青进来拜见,而是先让她认亲,便知李玹已动了杀心。
群青甚至不知太子就在旁观,倘若她身份有假,李玹可以不用看着她的脸,直接远远地赐死她。
群青打量了群沧半晌,开口道:“阿爷。”
听闻这声称呼,群沧神色微动,却是目光冷冷地打量着她。
群青神色不变:“阿爷,你的头发白了这样多,你的膝盖,雨天还疼吗?”
群沧的嘴唇动了一下,群青将目光移到一旁:“可是因为没有阿娘和阿兄照看,所以腿疼越发严重?没有我叫你吃饭,你还会躺在屋子里忧国忧民、思虑过甚、食不下咽吗?”
“我还记得,儿时你总是允诺我,带我去看社戏,可每一次都是埋头公文没时间去。每次阿娘和阿兄带着我,看到别的小娘子骑在阿爷脖子上,我都会哭着回家。你在诏狱中,可曾回想起这件事?”
她的语气平静而微带尖刺,不仅是寿喜,连李玹也微微侧目。
群青没有去看群沧的反应。
她脑海中回忆起刚在掖庭住进“群青”的阁子时,她曾经将整个阁子整理过一遍,熟悉了“群青”留下的衣裳首饰,读过她记下的只言片语。
十余年掖庭为奴,这个小娘子一笔一划,声泪涕下,将满腹的委屈写成家信。
而今,她替“群青”问了出来。
“我还记得你教我背第一句诗,是‘捐躯赴国难,视死忽如归’;最后一句诗,是‘长太息以掩涕兮,哀民生之多艰’,群青不敢忘怀,可我想问你,阿爷,你后悔过吗?”
群青道,“阿爷,你曾说你做的是对的事,哪怕阿娘拦着你也要上奏,可因你一意孤行,阿娘、阿兄没了性命,我年幼失怙、苟且偷生,这些年,你可有想过我们?”
群沧嘴唇颤抖,喉中发出一声哽咽,他浑身颤抖,一滴泪涌出来,散落进蓬乱的胡须里,用手擦拭。
群青亦是泪流两腮,顿了顿,道:“阿爷,我却时常想你,因为你是我在世上唯一的亲人。每逢受人欺辱时,我便想着,还有阿爷能理解我的委屈。阿爷还活着,我就有个念想,我想你能吃饱、穿得暖,还能陪着我,万一哪一日,还能团聚。”
“青青,”群沧闭目,终于开口,喉咙如生锈一般喑哑,“青青,对不起……我群沧上不负皇天、下不负百姓,唯独对不起你、你娘、你兄长。”
寿喜看向李玹。
这倒是出乎意料。
李玹不语,手中茶已凉。孟光慎却是笑笑:“关了这么久,本就思念亲人,几句窝心话入耳,不免触景伤情。但这也不能确定青娘子一定就是群沧之女,且将两人分开验证。”
于是一道素屏隔绝了群青的视线。
寿喜只将群沧拉到案前,给他纸笔:“你可还记得,你女儿身上有什么特征,奴才叫宫女验证,免的有细作充数。”
群沧想了想,提笔歪歪扭扭地写道:“我儿耳后,有一枚朱砂痣;左肩一道旧疤,磕碰假山所伤。”
素屏另一面,宫女翻过群青的耳后,又将她上襦解开,露出肩头,那道细长疤痕赫然在眼前。
两个宫女对视一眼,前去回禀李玹。
群青面无表情,慢慢合上了衣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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