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军帐内有那么一瞬,静得落针可闻。
冯思远像是青天白日撞了鬼般,不可置信地转头看向沈刻,李明瑜亦表情凝结。
好半晌,李明瑜才回神,嗤地笑了声,冷眉冷眼道:“少将军是在同我说笑吗?我又不是傻子,便是想替兄弟遮掩,您也应寻个正经些的理由才是。”
沈刻不以为意地笑笑:“平日沈某行事无状,弟妹不信,也是应当。”
“不过弟妹既知从前那些传言,又怎不再留心打听打听,九郎赴江州时,是否与我一道?”
“我倾慕裴家小姐多年,奈何天意弄人,这三载她在伪帝宫中受尽苦楚,如今又因这层身份,只能暂囿牢狱,我每每思之,寝食难安,若再不能照看一二,实是难慰往日旧情。”
冯思远:“……”
说得他都要信了。
李明瑜也默了默,这番话说得颇有几分情真意切,思及这位往日作派,她一时有些拿不准虚实真假。
可经由这么一打岔,她到底比先前冷静不少。
方才是在气头上,她心知,和离当然是不能够的,至少此时此刻,万万不能。
再看沈刻已漫不经心烧起和离书,李明瑜如被兜头泼了盆冷水,一激灵,忽地醒过神、回过味来。
这位平日行事随性不羁,但在怀阳时她便知晓,其人极难捉摸,比她那夫君起码多长了百八十个心眼。
依他性情,断不会无端插手旁人家事。
是以那话虚实真假,其实根本就不重要,不过是个敲打表态的由头,也是给他俩就坡而下的台阶……
想明白这一截,再深想几分,李明瑜自知今日之举十分不当,一时也没了置气的闲心,顺着沈刻的话,勉强说了几声“原是误会”,又借口今日抵京,行李还未来得及归置,匆匆告罪,先行回府了。
冯思远留在帐中,被李明瑜突如其来的变脸弄得一头雾水。
愣停了好一会儿,他心烦意乱地揉了揉额,不解道:“不是,你们这都闹的哪一出?”
沈刻凉凉笑着:“你还有脸问,当真比你那位夫人蠢上不少。”
“……沈子刃,你这话什么意思?”
沈刻捻了捻手上的余纸残灰,坐到他帐中主位上,百无聊赖地把玩起杯盏:“我的意思便是,这夫妻,愿是不愿,你与李明瑜都得做下去,‘和离’二字亦不可提,不然,便是在打我那位父王的脸。”
冯思远一顿,这才想起,他与李明瑜这桩婚,当初还是靖王牵头撮合的。
与其说当时冯家需要兵权,不如说靖王更需收拢大昭在外的军兵势力。
而今尘埃落定,靖王不日便要登临大宝。
他若在这节骨眼上同李明瑜和离,冯家被人戳着脊梁骨骂忘恩负义都不算打紧,打紧的是新帝亦有可能遭人非议。
且冯李两家这种时候闹和离,岂非存了心在喜事上头添晦气,新帝又当如何作想?
冯思远反应过来,心中五味杂陈,苦笑道:“我本就未想和离,是李明瑜她胡搅蛮缠,非要——”
沈刻打断:“你插手天牢之事在先,如何算她胡搅蛮缠?”
冯思远想也不想,振振有词道:“那毕竟是我曾心悦的女子,如今遭此劫难,命也只剩半条,我不过是寻了大夫去天牢看病,也不独为她一人而看,并未有任何逾矩之处,还待如何?难道叫我坐视不理?我做不到!”
“……还扮上情种了。”沈刻扯了扯唇,起身,不欲与他多费唇舌,“行了,此事到此为止,天牢之事,你也不必再管。”
“什么叫不必再管?”冯思远一听不好,忙追上前,情急之下,还一把扯住了沈刻衣领,“沈子刃,你还是不是我兄弟?她病得很重,我得找大夫救她!”
沈刻眼都未垂,轻松拂开他的手,冷淡道:“我需要知道吗?她就是死在牢里,从此刻开始,也和你冯九郎没有半分干系。”
“你若还想着那两万冯家军,还有你冯家被屠的一百三十九口,便不要任性妄为,做让自己后悔的事,后果,你承担不起。”
冯家军,母亲……
冯思远一时怔怔,嘴唇翕动着,却说不出半句话来。
沈刻见状,拍拍他的肩,旋即转身离开,未再回头。
-
入夜,城郊某座别院,书斋内悄然亮起一豆灯火,里面窸窸窣窣,传出隐约的叙话声响。
端坐紫檀雕花椅上的年长老人不知听到什么,枯瘦的手放下茶盏,身体前倾,向一旁拱手而立的灰衣门客确认道:“哦?确有此事?”
“千真万确。今日李氏一番大闹,军营中看热闹的人不在少数,其后探听消息的也有不少,皆是这般说辞。”停了停,灰衣门客躬深了些,顺着话头献计道,“老师,此等皇室逸闻,坊间百姓最是喜闻乐见,若将此事传扬开,想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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