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尾,地狐之姿的极限!
这怎么可能?绯月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她自幼被检测出地狐血脉,被视为青丘未来的希望,受尽尊崇,资源倾斜,刻苦修炼至今,也不过才凝聚出六尾。
而这九九,几天前还只是血脉斑驳毫不起眼的小杂狐,一步登天,直达八尾地狐之境。
九九看着她这副模样,似乎更加得意了,她凑近一步,压低声音,却清晰地传入绯月耳中:“怎么样,绯月少主?现在我也是地狐,还是八尾哦。现在咱们俩,谁更像杂狐一点?”
一种混杂着极度震惊以及难以抑制的酸涩与嫉妒情绪,如同毒藤般瞬间缠绕挤压绯月的心脏,让她几乎窒息。
她辛苦修炼,小心翼翼维持的一切骄傲,在对方这一步登天的际遇面前,显得如此可笑和不堪一击。
绯月猛地后退一步,胸口剧烈起伏,眼前一阵发黑,强烈的眩晕感袭来。她死死咬住下唇,才没有当场失态。
旋即猛地转身,几乎是逃也似的冲出了万卷峰的山门。身后,似乎还传来九九毫不掩饰刺耳的笑声。
她漫无目的地在青丘的山峦间飞行,不知不觉间,竟来到了一片僻静的山谷。
山谷幽深,林木葱郁,与外界的喧嚣和内卷截然不同,这里弥漫着一种沉静而哀伤的气息。此处是青丘狐族的墓地,安息着历代先辈的遗骨与魂灵。
谷口处,一间简陋的石屋。
屋外,一位毛发灰白,身形佝偻的老狐,正背对着入口,用一把破旧的扫帚,一下一下,极其缓慢而专注地清扫着本已十分干净的石阶。他对绯月的到来毫无反应,仿佛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这是守墓的老狐,又聋又哑,在青丘待了不知多少年月,平日里几乎不与任何狐族交流,只是日复一日地守着这片寂静的墓地。
绯月每年清明来祭扫娘亲坟墓,知晓他听不见也说不出,因此在他面前,她无须伪装。
她没有打扰老狐,径直穿过谷口,沿着一条被落叶覆盖的小径,向着山谷深处走去。
小径两旁,是一座座或古朴或简陋的墓碑,记录着狐族悠长岁月中的兴衰荣辱。
最终,她在山谷最深处,一处被几株苍劲古松环绕的墓穴前停下了脚步。墓碑以温润的白玉雕成,上面没有过多的铭文,只简洁刻着几个大字——胡氏阿沅之墓。
这是她从未谋面母亲的安息之地。父亲很少提及母亲,她只知晓母亲在她出生时难产离世。
“娘亲……”
她将额头抵在冰冷的墓碑上,声音哽咽,泪水无声地滑落,浸湿了碑前的青苔。
“女儿……女儿好没用……女儿让爹爹失望了,让师父失望了,让整个青丘都失望了……”
她开始断断续续地倾诉,将昨日至今发生的一切,心中的煎熬和盘托出。
从面对雷部天兵时的恐惧无力,到在天道金雕威压下的动弹不得,从看到父亲浴血奋战自己却无能为力的羞愧,到推出小刀那一刻的慌乱与事后无尽的悔恨……
她的声音充满了痛苦和自我怀疑。
接着,她说起了九九,语气变得愤懑和酸涩:“……还有那个九九。娘亲,你相信吗?几天前,她还只是一只血脉斑驳,在我面前匍匐乞怜的小杂狐。可就因为她跟对了人,得了心月狐的传承,一步登天,八尾,地狐极限的八尾!女儿我……我辛苦修炼十几年,至今才六尾啊。”
“凭什么……娘亲,凭什么她运气那么好?凭什么我生来是地狐,如此刻苦努力,却还是做得如此不堪?……爹爹让我不要跟别人比,可我……”
“我怎么能不比?现在全青丘都知晓,青丘少主是个临阵退缩的懦夫,而一只小杂狐却成了天之骄女,那个小刀殿下和她,让我这个少主成了笑话。”
谁也不知,那位一直佝偻着背,缓慢扫地的聋哑老狐,在她进入山谷后,那双原本浑浊呆滞的眼睛里,极快地闪过了一丝难以察觉的精光。
他依旧维持着扫地的动作,节奏没有丝毫改变,看起来与平常别无二致。
但若有人贴近或能发现,在他那看似干瘪的胸膛里,某种极其细微,直接感应天地气息波动的特殊法器,正将山谷深处那断断续续,充满绝望的倾诉,一字不差地记录并传递了出去。
老狐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仿佛真的什么都听不见。
只有那握着扫帚布满褶皱和老茧的爪子,在无人可见的角度,几不可察地微微收紧了一丝。
天庭的风平浪静,或许并非无所作为。
一些看似不起眼的棋子,早已落在了意想不到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