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年不见,那庙宇竟换了副模样。
粉墙朱漆,虽不是上等,却也鲜亮;
屋顶的碎瓦补得齐齐整整;
门前那两株半死不活的老槐树,如今也抽出了嫩芽,平添几分生气。
庙祝替人渡河的名声,大约是传开了。
此地竟有了些人气。
三三两两的客商,零星几个行脚僧道,都在庙前候船。
先前那等怕涧水汹涌,或听过恶龙啖牛吞羊传说,宁愿绕上百里远路的过客,如今也晓得了这条近道。
人既来了,过了河,总不好空着手走开。
于是庙里香火渐盛,香油钱日日添补,久而久之,便不复当年姜义初见时的荒凉冷落。
只是可惜。
恶龙虽不再作祟,可那位三太子终究是戴罪之身,天罚缠身。
这涧水隔三差五便要汹涌暴走一回,谁也拿不准时候。
如此一来,这鹰愁涧虽占了东西要冲的地势,却始终难成一条稳妥的渡口。
无渡口,自无村落;无村落,自难成镇。
终归,还是少了几分天时地利。
姜义还未至庙前,便听得几名候船客商聚在一处,言笑声随风飘来。
“……这庙祝,可真有些能耐。”
“正是。这鹰愁涧的水,说翻就翻,也就他那条船,坐着才安稳。”
“人也好,前些日子,还救了个落水的货郎……”
姜义听在耳里,不觉唇角漾出几分笑。
他也不去惊扰旁人,只在庙外拣了块石头,拂了拂衣襟,静静坐下。
待得那船人影都渡上彼岸,水面重归寂静,姜钦才驾着空船归来。
姜义这才起身,脚尖一点,身形轻若落叶,飘飘然掠过数十丈水面,落在渡船之上。
船身微微一沉。
姜钦似有所觉,扭头一瞧,先是怔住,旋即眉眼间笑意如潮,声气里透着股子笃实的欢喜:
“阿爷,您来了。”
“嗯。”
姜义点点头,端详着眼前这孙子。
几年未见,人是黑了几分,身板也更见结实,眉宇间多了股被涧水磨出来的沉稳。
他笑道:“你倒是在这儿,干得风生水起。”
姜钦嘿嘿一笑,挠了挠脑袋,带着少年独有的腼腆:
“全仰仗阿爷教养得好。”
“行了,少来这些虚的。”姜义摆摆手,“今日先收工罢,带我回屋见见潮儿。”
岂料姜钦却笑着摇头。
“潮儿不在屋里,还在外头胡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