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便是……收徒之事。”
刘庄主苦笑一声,眼神里满是恳切:
“昨夜子安回家,把潮娃儿的情形细细说与我听了。老哥,你这哪里是与我开玩笑,分明是要折杀我这点老骨头啊。”
他长叹一声,神色间夹了敬畏与感慨:
“那等天生的神仙种子,根骨非凡,岂是我这点把式能教?我这点微末道行,若真收了他,不是栽培,而是耽误,岂不成了暴殄天物。”
一番话,说得斩钉截铁,毫无转圜。
姜义听罢,心底自是有数。
以刘庄主的修为,自然瞧不出神魂深处的玄机。
可刘子安不同,他已经性命双全,看人从来不是只看皮相。
姜潮神魂中的那点根脚,怕是昨夜就被他看得一清二楚。
只想父子二人关起门来,好生商量了一番,这才有了今晨这一桩登门辞托。
姜义面上却不见半分意外,只淡淡一笑,伸手将刘庄主让进院里,语气闲闲道:
“亲家这话就忒谦了。放眼这巴掌大的两界村,论起教娃儿的本事,除了你,还能有谁?”
此言倒非尽是场面上的恭维。
自家虽说也算积了些底蕴,可那些多是虚无缥缈的仙家法门,讲的吐纳炼气,求的神魂超脱。
真要论如何把一副凡胎俗骨,打熬得气血充盈、心定意沉,他还真不及眼前这位练了一辈子筋骨的老庄主。
至于姜潮。
神魂里的那点光景,虽是与生俱来的造化,可那是登堂入室之后的事。
而眼下,他终究不过是个寻常小娃。
修行路长,须得自最笨、最扎实的一步起。
这一小步,说白了,就是先把这副身板子练得精满气足,心随意动。
而这等本事,放眼两界村,还真只有刘庄主,最拿得出手。
刘庄主听了,脸上那点为难反倒褪去,似是早就料到姜义要这么说,心底也早备下了章程。
他并不意外,只顺着话头,沉声道:
“亲家说得是。娃娃家,在一处打熬筋骨,有个伴,总是好的。我昨夜里翻来覆去寻思了个法子,两全其美。”
言至此处,语气更显郑重:
“名分上,我这把老骨头,自是万万担不起的。依我看,不若让他认他姑公作师。平日桩功拳脚,仍随我这边的大伙一道练,我代为照看便是。子安闲时,也常帮着管教那几个弟子,这么一来,倒也顺理成章。”
话到这里,他唇角微挑,露出一丝老谋深算的笑意:
“这样算来,他与承铭那娃儿,便各自算自家门里的大师兄,也就是‘双大师兄’。日后相互牵制督促,省得谁偷懒。”
这一番安排,既全了礼数,又顾了实情,还把两个小子摆在同等的位置,可谓滴水不漏。
姜义听罢,眼底闪过一丝笑意。
这老亲家,模样憨厚,心里却亮得很。
他自是点头,不再推辞,只淡淡道了声:“亲家有心了。”
话音未落,人已上前一步,拉住刘庄主的胳膊,笑呵呵往屋里引去:
“好了,事就这么定下。早饭都备好了,先吃饭,先吃饭。”
自那日起,日子便有了个章法。
天光才亮,鸡叫过头遍,姜潮还揉着惺忪睡眼,便得跟着刘庄主往村头的黄土场去。
场上早立着一溜儿高矮不齐的小萝卜头。
没什么玄妙招式,不过两腿岔开,身子下坐,双臂平伸,摆个四平八稳的马步。
看着容易,真熬起来却是要命的苦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