胸膛剧烈起伏,呼吸粗重,在寂静的院中显得格外突兀。
额角冷汗涔涔,顺着鬓边滑落,冰凉一线,自颈项蜿蜒而下。
直到脊背,才化作一股带着后怕的凉意,一寸寸爬满全身。
姜义缓缓抚着胸口,气息一丝丝收拢。
方才那一瞬,看似波澜不惊,实则脚已探到悬崖边,半步再深,便是万劫。
幸得收得快,才未坠下去。
灵泉的气,桃子的气,这些日子早把他体内的浊息磨得七七八八。
四处游走的,化散如烟。
唯独那五团,盘踞在五脏深处,死沉死沉的,像是五块在体内生了根的石头。
任他如何以灵气冲刷、以神意磨砺,都不见半分松动,只是默默地、倔强地,杵在那里。
这就是关隘,亦是瓶颈。
水到而渠不成。
日子久了,再稳的心境,也难免生出一丝燥意。
今日便是那一丝,催得他起了强撼之念。
结果气血逆行,心神几乎走火。
他闭眼,几口吐纳,将翻滚的气机压回丹田。
再睁眼时,池水里映出一张脸。
不见喜色,反透着被秋霜打过的冷意。
姜义低头,看自己那双布满细纹的手。
静静地,叹不出声。
心里有个声音,在极轻极缓地说:
这条路,怕是走到头了。
他不是不明白。
自己这点斤两,自己最清楚。
不过一个半路摸进来的泥腿子,骨头不清,根也不正。
能有今日这番光景,说到底,只是当年那一线机缘,得了门吐纳的巧法。
可巧法终是巧法,并非修行大道。
呼吸法再神异,也有走到头的时候。
女儿、女婿那般底子清净的,浊气轻,气脉顺,或许还能借这股巧劲,再往上走一程。
可到了他,到了柳秀莲。
身子里那点积年沉疴,早与血肉缠成一处,五脏的浊气结得比石头还死。
光凭一门吐纳之法,要将它炼尽……
就像拿一把小汤匙,去挖空一座山。
不是法子不灵,而是山太重,匙太小。
姜义这把年纪,倒也没什么怨天尤人的心思。
只缓缓阖上眼,那阴阳二气便循着心意流转,如梳篦顺丝,自神魂深处一寸寸梳理开来。
方才那点乱纷纷的思绪、未散的燥气,也被这股气机轻轻抹平,归于沉静。
修行不知日,日头又懒洋洋地翻了几回身。
池畔枝头的桃子,一个个已熟得透亮,红里带粉,粉中透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