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话,点到即止,便已足够。
姜义不再追问,老桂也没多说。
二人只是将坛中残酒,就着几碟清淡小菜,一滴不剩分了个干净。
酒尽,夜也深。
宿于庙中客房,枕着鹰愁涧终年不息的水声,倒也安稳。
次日微光初露,涧中薄雾渐起。
辞别时也没多少言语,都是知根知底的亲家,客套反倒显得生分。
姜义只在庙前略一拱手,袖袍轻拂,云气自生。
他将还有些睡眼惺忪的曾孙抱上云头,安顿在身前。
那小娃儿打了个哈欠,乖乖靠在怀里,寻了个舒服的姿势,又眯起眼去。
云头悠悠而起,庙宇渐小,山河在下,只余一片风声,送着这一老一小,归于天际。
身边带着个小人儿,归途终究不像来时那般可一气呵成。
怀里的小家伙初时睡得安稳,待日头渐高,暖意上身,便醒了过来,一双眼珠子滴溜溜转,精神得很。
一会儿指着底下那细得像带子一样的江河,咿咿呀呀地追问;
一会儿又伸手,要去揪天边漂过的一缕闲云,扑了个空,咯咯直笑。
姜义倒也不恼,只觉有趣。
索性将云头压得更低,飞得更缓,由着那小人儿指点江山。
行到酣处,便择一座山清水秀的峰顶,按落云头,歇歇脚。
娃儿在松软的草地上打两个滚,追一追被惊起的彩蝶;
姜义则寻块青石坐下,含笑看着,任时光悠悠。
正出神间,衣角忽被轻轻一扯。
“曾祖,饿了。”
奶声奶气的一句,将他从玄之又玄的思绪里,拽回了人间烟火。
姜义失笑,伸手自袖中摸出一块尚带温意的糕饼,递了过去。
日头正暖,山风和煦。
正当闲适,姜义眉头忽地一蹙。
并非脚下山石摇晃,而是一种更沉更闷的震动,自地脉深处传来。
那震感转瞬即逝,快得几乎像是一场错觉。
然而,天地间的灵气随之一荡,暗暗乱了几分。
草地上的姜潮却全然不觉,只觉脚下猛地一虚,扑通一声坐在地上,眨着眼,看看天,又看看地,似乎纳闷好端端的草地怎地也会动。
姜义却已霍然起身,方才那点闲散意绪,被冲刷得干干净净。
他眺望两界村的方向,神色间添了几分凝重。
寻常地龙翻身,断无此等力道,亦不会惊扰灵气。
他不再迟疑,沉声唤道:“潮儿,过来。”
小娃虽不明就里,却也瞧出曾祖神色有异,立刻乖乖小跑过来,被一把抱起。